“还没入夜,这天色就已经暗了……”
马童摇摇头,熟练的取了一盏大红色的灯笼,悬挂在马头上。
一盏红灯,分割生死。
躲的是妖邪,守的是心安。
阳人借路,阴魂回避。
“啧啧……”马童还是耐不住好奇,又瞅了一眼,冷冷一笑,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感觉。
黑色马车不算什么稀奇,就算华贵了点也没什么。
只是让几人异常紧张的是,这后来的马车,居然没点马灯!
城中街道上,今晚又是没有月光的阴沉天气,不点灯,路面就是黑漆漆一片,根本没法前进。
这马车居然速度还很快,比他们点了灯都不慢分毫!
“有点异常。”
夜卫中的一人低声道。
赵若竹现在也掀开帘子往左侧望去,即便不借助目力,她也早早发觉了黑色马车的异常。
瞥见了这辆黑漆漆赶路的黑色马车。
驾车的是一个红衣女子,明明俏脸冰寒一片,却分外的娇艳绝伦,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冰山美人吧。
许是察觉了赵若竹的注视,黑色马车一颤,陡然变轨自赵若竹的马车侧面逼近了过来。
“哼,找死!”
两个夜卫一声冷哼,齐齐拔出朴刀,就待血战。
这御化城,还无人不知大小姐出行的座驾。他们屡翻滋衅,说无辜都没有人信,显然是不怀好意的。
“阿银,歇一会吧,贵客相见,岂有不许。”
一个悦耳婉转的女子声音从白色马车内传出。
即便入夜,赵若竹也没有几分担忧,正巧飞鹤劲有成,她也想试试这些魑魅魍魉的门道。
白色马车顿时放缓速度,跟红衣等人齐头并进。
一侧,黑色的帘布徐徐掀起,一张稍稍扬起眉梢的俊容于红灯笼摇曳的绯红中,渐渐显露出来。
那神采英拔的气度,令见惯了青年才俊的赵若竹也暗暗折服。
只是惊鸿一瞥,男子反手就带上了一个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白色面具,手持单边折扇。
拱手向赵若竹施了一礼,缓缓道:“小生叨唠了,愿大小姐莫要困扰。”
“今早喜鹊上枝头,果然有贵客前来拜访,不知兄台如何称呼?”赵若竹淡淡一笑,观他气质不凡,不似歹人,也悄然放松了戒备。
“小生乃原導苏子仙,此番家道中落,却是高攀了。”
那自称小生的男子,似乎十分风雅有礼。一举一动间,恍若谪仙,说不出的飘渺与出尘,看不出半点的烟火气息。
原導是七夜城的外城区,曾经十分的繁荣,近几年却不知何故衰败了下去。大部分地段都被强行拆除了,据说还要扩建城区,导致那里的家族基本都遭了殃。
“英雄不问出处,原導确实没落了不少家族。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若有自信,成为那一族中兴之主也并非不可能。”
赵若竹淡淡一笑,只觉得与此人十分投缘,话语也多了几分。
苏子仙莞尔一笑,道:“呵呵,这也是小生家族合该有此一劫,所谓富不过三代,能维继二十多年的富贵,我已经知足了。”
“劫难?”
赵若竹一愣,这是第二次有人同她提起这个说法。
“劫起劫灭,如生老病死一般自然。何必妄去干预,况且小生的长处不在于齐家治国,我的愿不过是游览天下,见识罗敷之美,尝遍美食之鲜,阅尽万法之妙。
所谓顺逆乃天地之道,顺应时势而为,事半功倍;逆反时势而为,事倍功半。”
戴着白狐面具的男子缓缓道来,只言片语间,蕴含天地至理。
隔着很远,赵若竹仿佛都能从他身上嗅到仙道的气息。此前,她经常听人说,谪仙人物、谪仙人物,都不以为然,不想真的有这等神圣亦超然的男子。
不同于书生的儒雅气质,而是那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从容不迫。
一番交流下,她发觉苏子仙爱好特长都很多,也喜欢交谈,处处流露着儒雅的气息。与他对谈,恍惚间,似置身高雅的宫廷,而非暗夜的暮色里。
“顺则凡,逆则仙,不去改造一番,怎么知道不能成功呢?时代的潮流下,总有几个浪花能摆脱既定的方向,甚至是一跃龙门的锦鲤也说不定?”
赵若竹针锋相对,并不认可他的说法。
“你很自信。”
“兄台到底为何而来?”赵若竹笑了笑,露出扇贝般的玉齿,泛着寒光。
她隐隐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对方苦苦跟随她,就是为了给些指点吗?
这个时代,早就没有了这样乐于为人指点迷津的少年了。
“渡你修行。”苏子仙这般说道,顿时惊呆了所有人。
马童冷笑道:“贼子口出狂言!”
两个夜卫相视一笑,认为那人发了疯,大小姐那什么实力,加上赵阀是圣贤世家,书酒传家,用得着别人指点吗?
“你倒是好为人师,就不知何以教我?”赵若竹并不动怒,而是饶有兴致的问道。
苏子仙摇头道:“我已说过了,你我同辈中人,即便你随我修行,也是道友相称。你也明白所谓修行,正是渡尽苦海见长生!
而人世苦难,就是世人最大的苦海。而你我的相遇,正是渡一个人,修一桩天功,觅一段长生。”
赵若竹眼神一凝,她可不信对方有那样的好意,婉拒道:“那不过是求一人的安定罢了,长生不可寻,我还是愿意在世间争渡。”
“那大小姐是否有兴趣听我一言呢?你现下坐井观天,焉知鸿鹄之志?待你清楚这门大道如何神异后,才要追悔莫及。”
白狐面具下的男子嗟叹了一声,流露无尽怅惘,一时间,天色都暗沉了下来,似万物同悲。
“你自便……”赵若竹摆摆手,不在意道。说实话,她对于修行……
那是真的没有兴趣啊!
若是有人提到什么武学秘籍,天功宝典,兴许她还多几分认真。但中看不中用的修行之法,赵阀内都堆满了几个藏经阁,自然不怎么在乎。
“其实,小生还有个不情之请。”苏子仙轻轻笑了起来,剪水双瞳内,似百花绽放。
赵若竹斜睨了他一眼,还不等她有所回应。
他接着道:“论道虚前席,你我坐而对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