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雪夜

叶姝在紫宸殿接见了大妃一行人。

大妃原本是莫槐部首领的女儿，她嫁给赫兰墨六年，为赫兰墨育有一子一女。

其余三妃也是各有子女，还有一妃正在孕期，挺着大肚子跟随大妃给叶姝磕头。

殿内温暖，叶姝只穿大红色对襟大袖连裳，衣裳以紫金丝线绣着飘逸的凤羽纹。

浓墨般乌黑亮泽的秀发层层堆叠在头顶，露出形状优美的脖颈，发髻上扣着珍珠和璎珞织成网状珠链。

叶姝肤色像苏葭湄，白嫩水灵，眉眼如水墨般黛黑，穿上一身艳红，越发显得眉目如画，红唇撩人，美艳夺目。

她斜倚在凤座里的白狐皮软垫上，默不作声地打量底下跪拜的一大群人。

四个妃子，三个小王子，两个小公主。

都是阿墨哥哥的女人和孩子。

“起来吧。”她在脑海里回忆母后的行事方式，尽力地摆出一国之母的端庄和威严，“头曼山离此甚远，大妃带着这么多家小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大妃的汉语说得十分流利：“前来拜见可贺敦乃是嫔妾们的分内之事。”

“哦？”叶姝挑了挑黑羽般的黛眉，未置可否。

真的只是来尽拜见之礼，还是另有所图？

叶姝心中不禁多了几分警醒。

她让秋韵给几位妃子和孩子们端来茶点，在她们用茶点时，叶姝着意地打量了她们。

大妃姿色平平，然而十分端庄贤惠的样子。

其余三妃只有一个容色比较艳丽，就是怀着孕的那个，听说是阿墨有一年平灭东边叛乱的部落时收的一个女俘。

叶姝看着她隆起的腹部，心中突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刺痛。

想到心爱的阿墨哥哥曾和她们颠鸾倒凤，就像自己这一个多月来每日和阿墨都做的那样。

叶姝忽然觉得无法忍受。

她的目光顺着四个妃子看过去，每落在其中一个身上，她脑海里就是这个女人和阿墨哥哥赤果果缠绵的画面。

她再看那五个孩子，眉眼间都有些像阿墨哥哥，但这并不能让姝儿对他们多出一分怜爱。

那不是她生的孩子，与她毫无关系。

过了一会，那几个孩子坐不住了，开始起身到处乱跑，无论几位生母和嬷嬷怎么呵斥管束，他们仍旧淘气地东看看，西摸摸。

不一会儿就打翻了各种珍贵器皿。

殿中一片混乱，叶姝的头皮都快炸了，起身叮嘱秋韵：“你照看他们，我身子不舒服，回昭阳殿了。”

她独自一人回到昭阳殿，天空飘起了雪花，仿佛无数蹁跹的白蝶，纷纷扬扬地落在她的紫貂裘大氅上。

姝儿仰头望着冷灰色的天空，尽力回忆新婚这一个多月阿墨哥哥的温存与深情。

第一次要她时，当得知她还是完璧，他心疼得立即退了出去，不住地跟她说对不起。

他带她出宫逛街市，她走累了，他像小时候那样背着她穿街过巷，也不管后面的侍卫们都在看着他们。

阿墨哥哥一个半月没有回到头曼山的王庭，每天腻在她的宫里，每天早上把早餐端到她的床头亲手喂她。

她回忆着他的好，试图唤起几许温柔，来驱散他的偏妃和庶子带给她的厌烦。

傍晚时雪越下越大，大妃她们不能赶回头曼山了，叶姝只得命人在延晖殿摆宴，招待几位妃子和小王子公主们用膳。

席间几位小王子四处乱窜，打闹得桌翻椅倒，瓷碗瓷碟碎了一地，汤汁酒水四下流淌。

姝儿宫里用的都是从晋国带来的陪嫁瓷器，都是价值连城的官窑贡品。

大妃见状气得扯过儿子就狠揍，另外两个妃子也分别揍了自己的孩子，整个大殿上沸反盈天，一片孩子的啼哭声。

叶姝烦不胜烦，一摔玉箸，起身离席。

夜雪宫灯下，一片琉璃世界，晶莹剔透，清光莹莹。

雪花在宫灯下飘飞，仿佛无数五彩的碎玉纷纷扬扬，如梦如幻。

进得昭阳殿，见火盆边坐着一个白衣单衫的少年，正在一颗颗地剥栗子，将剥好的栗子放在梅花髹漆小几的银托盘里。

姝儿最爱吃糖炒栗子。

自从大妃她们进城，叶姝交待慕奎不要再来找她。

然而此刻看见慕奎，她竟不忍责备他，满腹委屈难过倾泻而出。

“阿奎……”她疲倦地唤道，扶着他的肩膀斜靠着他坐下来。

慕奎将一枚剥好的栗子喂进叶姝嘴里。

叶姝靠在他的肩膀，默默地吃着栗子，许久道：“我在想，母后是怎样忍受父皇的小妾和庶子这么多年。我以为自己很爱阿墨哥哥，可我为何，完全无法忍受他和其她女人生的孩子……”

慕奎又剥开一颗栗子的壳，丢进自己嘴里，看着火光：“苏太后不是寻常女子，她渴望的是和最爱的人站在最高峰的那种感觉。”

“可我只想做一个寻常女子，和夫君厮守一生，生一大群儿女，每个儿女都是我亲生的！”泪水映着火光从姝儿洁白如玉的脸庞滑下。

慕奎刚拿起一颗栗子又放下，定定看着火光半晌，突然侧首托起姝儿的下颌：“师傅，如果你嫁给我，我满足你的心愿，我只和你生孩子，一辈子只睡你一个女人！”

叶姝翘起娇艳欲滴的红唇妩媚地笑了：“阿奎真会开玩笑，我都已经嫁人了，怎么可能……”

话未说完，已被慕奎狠狠地吻住柔唇。

叶姝大睁着眼睛，愣愣地被他吻着，陌生而又甜蜜的感觉侵袭着她，让她一点点地放松了抵抗，闭上了眼睛，浓密卷翘的长睫如蝶翼扇动……

火光里，两人紧紧拥吻在一起，又一起滚到了地毯上，梅花髹漆小几被撞翻，栗子和栗子壳滚落一地。

洁白的肌肤在火光里泛着羊脂美玉般的莹光，雨点般的吻洒落在圆润柔美的香肩……

这时，叶姝蓦地一声尖叫，急忙拉起衣襟，惊恐地望向殿门口站着的一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