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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修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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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那管家殷勤上前,哈着腰,侧着身:“少爷,您要不要先歇下,我已吩咐人打扫了一处院落。”

奕六韩见这管家和那邹毛蛋对自己的态度天壤之别,不觉深以为奇。

“如此,有劳你了。”奕六韩客客气气对管家说。

管家连忙说:“少爷不用这么客套,我是叶家老管家,贱名李三思。”

“啊,李叔。”奕六韩对他一拱手,“以后要多蒙你照拂。”

奕六韩想起刚才那女孩叫他李叔,便也这么叫,这一叫,喜得李三思连忙打躬作揖:“不敢当,不敢当!”

管家带他去居处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七弯八绕,东转西拐,经过绵延不绝的亭台廊庑、花丛曲径,走过一带紫藤粉墙,来到一方简静的庭院。

管家解释道:“少爷您是主人,非是客人,因此不能带你住客舍。这所青枫苑原是二少爷的居处,三少爷你就在此暂住吧。”

“能不能麻烦李叔……”奕六韩肚皮都快饿瘪了,想了想决定直说,“整治一桌酒菜来。”

管家似乎大吃一惊:“少爷还没用晚膳吗?”

奕六韩心想:我他娘的上哪用晚膳去。却满面堆笑:“对啊,还没用晚膳呢。”

“少爷喜欢喝什么酒?”管家问。

奕六韩心想:我喜欢喝马奶酒,喜欢喝我们野利部的葡萄酒。嘴上却客客气气说:“随意啦,只要是好酒,不拘什么酒。”

管家离去后,奕六韩和张秀才打量房内陈设,只见屋室宽敞,几案雅洁,灯烛明亮,映照室内紫檀和红木为主的家具,散发出华贵而又沉厚的光。

不一会儿,几个仆役在正房摆了满满一桌酒菜。

奕六韩招呼张秀才和亲兵们坐下吃喝,一边吃一边和张秀才讨论。

两人正说着话,奕六韩眼角忽然瞥见门口有一道白影。

转头看去,是傍晚时撞见的那个大眼睛女孩,她扒在门口,只露一张荷瓣般的小脸,大眼睛扑闪扑闪,好奇至极地看着奕六韩。

她刚才已经问过管家,知道这个头式奇怪、酷似父亲的人,是她的亲哥哥。

“小毛蛋,别站门口,进来吃点。”奕六韩笑呵呵地对她招手。

那女孩蹦了进来,拖了张月牙凳,坐在奕六韩身边,手托香腮,盯着他看。

“你也吃。”奕六韩手挥着,鼓着满嘴肉,含糊地招呼。

女孩摇摇头,奕六韩见她不吃,就自顾自地继续大快朵颐,女孩就那么看着他吃,他也不觉难为情,照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边和张秀才继续讨论。

女孩专心致志地听他们讨论,大致听出了他们的意思,他们觉得去瀛关太远,太费时。他们希望能有更便捷的办法,能让一千野利人直接纳入北梁。

大眼睛的女孩突然插嘴道:“你们可以找菊花哥帮忙,爹爹派了菊花哥来调运粮草,昨日刚到我们家。”

“菊花哥?”奕六韩差点没把嘴里的香酥脆皮鹅肉喷出来。

女孩眨眨眼,一脸无辜:“菊花哥就是刘文赐,爹爹帐下五虎大将之四虎。”

“为什么叫他菊花哥?”

“因为他自命为儒将,喜好作诗,曾作菊花赋,一时广为流传。所以我就叫他菊花哥。”

“你是不是给你爹所有手下都取了外号?”

“咦?我爹不就是你爹吗?”

“啊?哦,我爹。啊不,咱爹。你是不是给咱爹手下所有人都取了外号。”

“差不多吧。”女孩神神秘秘凑到奕六韩耳边,“你别告诉爹哦!他一点都不知道……”

“家里有你这么个女儿,爹会不知道?”

“嘿嘿。”女孩得意地一扬首,“这你就不懂了,要论伪装,我可是深得父亲真传。爹至今以为我是他四个女儿里最乖的。”

“你是最小的女儿?”

“不是,我下面还有个妹妹。而且去年爹刚刚又纳了一房小妾,已经怀孕了。”

“好吧。”奕六韩无语,他估计父亲年龄怎么也有五十好几了,居然还在纳妾,想当初自己的生母是怎么看上这个老淫棍的,“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起身,两手合掌往前游动,全身如水蛇般扭动,一身妃白色高腰襦裙轻轻飘摇。

奕六韩愣愣看着她:“这是干嘛?”

“你看我像什么?”女孩扭着身子,回首娇笑。

“像粪坑里的蛆。”奕六韩想了想说。

女孩冲过来敲他一记头栗:“笨蛋,这是鱼在水里游!我叫修鱼,修鱼!”

“修蛆,修蛆!”奕六韩故意逗她。

叶修鱼气得跳脚:“你把我惹急了,我不带你找菊花哥了!”

奕六韩立刻肃容:“对不起,对不起,美女你别生气,还得麻烦你引荐,带我去见这位……菊花……是叫刘文赐吗?”

“你怎么叫我美女?虽然我确实是美女,但你应该叫我四妹妹。”

“啊,四妹妹。”奕六韩赶紧改口。

“哎,三哥哥!”修鱼大喜,甜甜地应着,抱住了奕六韩的胳臂,将小脸蹭了过去。

奕六韩心中一暖,亲昵地搂过叶修鱼,“好妹妹,拜托你了,现在就带我去!”

“现在就去?”叶修鱼吃惊地眨巴眼睛,“可是刘文赐在安河边的军营里,他不住在咱们家。”

“军营离庄园很远吗?”

“倒是不远,可是这么晚出去,得跟大姐姐说一声。”

“大姐姐又是谁?”

“大姐姐就是大姐,咱们家排行老大的姐姐。”

“她比我还大?我也该叫她大姐?”

“当然了,除了大哥,谁都叫她大姐。”

“哦。”

“咱们家庄园可是大姐姐在管事,菊花哥来调粮,也得经过大姐姐。”

“咱们家大姐这么厉害?”

“当然了!咱们家的田产都是大姐姐在管,大姐姐还负责给爹筹备军粮呢。”

“这种事情不应该父亲的妻室打理吗,怎能让出了阁的女儿打理?”

“什么啊,大姐姐至今未婚,她眼光可高了。”修鱼掰着手指头,“大姐姐说了,她的夫婿,第一要极其俊美。第二,要武功高强……”

“这样的人不难找吧,你眼前就有一个。”

“呃?可你不是我亲哥哥吗?”叶修鱼认真地看着奕六韩,“再说你长得这么像爹,找你的话,会不会……”

“我是举例说这样的人不难找!”奕六韩一脸黑线,几近崩溃,“你,你快去跟大姐说一声,然后带我去找菊花……啊,不,刘将军。”

修鱼走后,奕六韩也无心再吃喝,叫进来两个仆役,让他们撤了酒菜。

张秀才指着奕六韩:“汗王,你照照镜子。”

奕六韩来到铜镜前,原来他多日未剃须,乱蓬蓬的胡须上沾满油腥、汤汁、酒水。

他忍不住大笑,叫门口站着的仆役打了水,拿了毛巾进来,洗干净后,对着铜镜将胡须全部剃了。

刚剃光胡须,一个白色身影奔进来,伴随着激动的喊叫:“三哥哥,大姐说她可以帮你”

奕六韩刚回过头,她吓得倒退两步,绊在门槛上,“哎哟”往后栽倒。

奕六韩足下一点,飞身出去,拽住她的腰带,一拉一扯间,将她整个人带进自己怀里,轻轻一蹬门槛,抱着她落回房内。

“为什么我们每次见面,你都要飞出去?”奕六韩将她放在地上之后问道。

叶修鱼点着他胸膛:“问你啊!先是像死了爹,现在又美死了!”

“什么美死了?”

“你啊!不留胡须居然这么好看!

奕六韩得意地抚抚下巴,不过他没有心思和她多说,赶紧问:“你说大姐可以帮我?”

“是啊,大姐说她有办法,可以让你的野利人立刻就编入军中。”

“真的?”仿佛一道强光照亮心底,奕六韩一跃而起,抓住修鱼的手,“快带我去见大姐!”

“三哥哥,你别急,大姐姐让你住一晚,明日一早再去见她。她忙了一天,现在很累。你们也一路鞍马劳顿,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就来你这里,带你去见大姐。”

“……那好吧。”奕六韩虽着急,眼下也只能听从安排。

修鱼正要告辞,奕六韩突然叫住她:“四妹妹。”

“呃?”修鱼大眼睛扑闪扑闪回过头来。

奕六韩蓦地扣住她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怎么了?”叶修鱼吓一大跳。

“没事,试试你的武功。”奕六韩笑笑,放开了叶修鱼。

“什么啊?”叶修鱼跳脚,“莫非你以为我是假装不会武功,潜伏在你身边的武林高手吗?”

“难道不是吗?”奕六韩笑着推她出去,“快去睡觉吧,明天早点带我见大姐。”

修鱼走后,奕六韩和张秀才又讨论了一会前景,才各自安寝。

张秀才和亲兵们住在同一个院落的东西厢房。

奕六韩睡前,依照习惯,打了一套拳,练了一会吐纳。

脱衣就寝时,在外袍里侧靠近心脏的位置看见一个浅紫色的“湄”字,像一朵小小的紫丁香。

脱掉中衣时,又在同一个位置看见一个浅紫色的“湄”字。

他喜欢裸身睡觉,将里衣也脱去,结果又看见一个“湄”字。

他不禁摇了摇头,叹气似地笑了。

脑海里浮现出小湄那双冷冷的杏眼、冷冷的声音,和他在一起时,她端庄严肃的样子,会被他一点点破坏掉,眼里会透出那种很特别的、半带责备、半带无奈的笑意。

他本来是一整天都只想着小歌,不会想起小湄的。

但是到了晚上,一层层脱掉衣服,看见她在每层衣服里绣的浅紫色的“湄”字,他不由自主地就会想起她来。

“今晚会梦见谁呢,小歌?小湄?还是都梦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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