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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惨胜

突然,就在高奇冲杀出去的那条血路旁,从一处纠缠的战团里分出几十骑,为首将领挥舞着流星锤大喊:“贼首休走!”

他比奕六韩离高奇更近,在奕六韩之前追上了高奇。

“贺将军小心!”奕六韩大吼一声。

那将领是叶振伦麾下的贺存信将军,奕六韩现在率领的这支骑兵,有一部分就是贺存信带过来的。

只见他手里铁锤飞舞,携带风雷,所过之处连连将数人匝翻坠马,脑浆混着鲜血横空飙射。

高奇冷笑,带马兜转,一扯缰绳,座下神驹扬起前蹄,一掠数丈,生生将贺存信的亲兵们踩于蹄下,直接朝着贺存信跃去。

两马交错的瞬间,贺存信虎吼一声,铁锤如两枚巨雷抡过去。高奇身子一矮躲过,猿臂从两枚铁锤之间穿过,抓住贺存信左肩,借着马匹冲力,一把将贺存信从马鞍上掀了下来。

贺存信只觉天旋地转,重重摔在碎石砂砾地上,流星锤脱手而飞,腰间箭壶滚落,箭矢散落一地,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高奇的亲兵早已绕到他后面,一槊刺来将他钉死在地上。

“贺将军”奕六韩发出震天惨呼,脑中嗡嗡直响,心想完了完了,他是父亲的爱将,听说他在南方战场上,为父亲屡立战功,这是第一次跟随父亲到北方来打仗,不论骑术还是座下所乘马匹的素质,当然远远比不上北方的骑士。

“高奇,我乃赫兰穆图的女婿奕六韩,与我一战!”奕六韩用野利语高喊着,用力一夹马腹,云翼长嘶一声,马鬃飞扬,马蹄凌空飞踏,直朝高奇扑去。

高奇一听“赫兰穆图”四个字,全身血液都霍地燃烧起来,当初,就是这个赫兰穆图杀了他的父汗、叔叔、叔祖们,后来听说还把他的母亲淫虐了三天三夜,最后扔给马奴们轮流糟蹋。

高奇暴喝一声,催马冲来,冲天的怒气被坐下爱马感应到,马匹狂嘶着高抬前蹄,加力猛冲,人与马都化作了一道黑影掠来。

奕六韩也发出一声暴吼,催动坐骑狂奔而去,就在两柄弯刀对撞之际,突然之间,一道闪电如巨斧般从半空劈下来,接着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铁铅般的乌云遮蔽了半边天空。

“锵”奕六韩和高奇的弯刀撞击出的闪电,与天上劈下的电光一道闪耀出刺目光华。

暴雨倾盆而下,巨大的雨柱打在战士们的铠甲和兜鍪上,发出浑浊的声响,一群一群厮杀的战团,突然都停了下来,无数人仰起头张开嘴,尽情地喝着雨水。

炎热的夏天,这场顽强的战斗持续了一整个下午,很多人的水袋都被射穿了,或者不知什么时候掉落了。

就连一直酣战不休的葛冲和屠格,都如有默契般歇战,屠格仰头喝雨水,鲜血和着雨水在他的铠甲上流淌。

葛冲伸手在马鞍边一摸,居然摸到一只空空的水袋,他一喜,将长枪一挂,拧开水袋,接了雨水把自己灌个饱,突然喊道:“喂,给”

葛冲将水袋扔过去,屠格准确接住,仰脖咕嘟嘟大灌一通,然后又将水袋扔回给葛冲,始终一言不发。

两人以前同为苏崴麾下将领,有过交往,此刻却对面为敌,你死我活,即便如此,都仍敬对方是条汉子。

不仅仅是他们俩,其它捉对厮杀的梁军亦对顽强的玄甲兵产生了敬意,玄甲兵威震天下、驱逐胡虏、保疆卫国,叶振伦从南方带来的这些人也都久闻其名。

今日一战,方才知道,玄甲兵威名果然名不虚传。

前军被截在峪口外,中军在狭窄峪道中了弩机埋伏,后军又在谷道里中了步兵埋伏,残存军队刚退出谷口,又遭骑兵奔袭截杀,饶是这般,玄甲兵依然不曾溃散,还在分成若干战团,有组织地反击着。

这般顽强不屈的军队,这些在南方打过无数阵仗的梁军,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在哪见过你?!”电闪雷鸣、暴雨倾泻中,高奇大声地问奕六韩。

“老奴还不快走!”雨水从兜鍪滴落,流过奕六韩的脸,冲掉了满脸血污,露出一张带着笑容的俊颜,眉目英挺,俊美逼人,这样一张脸,只要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想起来了!”高奇叫道,“凫雁滩那次围堵,是你保卫穆图老贼逃掉了!”

三年前凫雁滩一战,苏崴率领的玄甲兵打得野利士兵大败,高奇负责追击逃跑的穆图可汗,在追击路上看见一名小兵正在鞭打一个老兵,口里骂着:“老奴还不快走!”

高奇没有在意,继续往前追,等他追上那个穿着穆图的戎服、骑着穆图的紫骝马、带着巨大金耳环的逃亡者,却发现,根本不是穆图。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改装成老兵的才是穆图,而那个打他的小兵,是穆图身边的一名侍卫。

“穆图已经死了,野利部也灭亡了,你们娄胡人也算报了大仇。”整个战场唯有雨声的喧嚣,奕六韩和高奇策马对立,在哗哗的暴雨中大声劝降,“玄甲兵曾于梁国有大功,何不继续为梁国效力,让你们娄胡人的驯鹿旗能继续飘扬,就像我们野利部的白狼旗那样!”

高奇仰天大笑,一道耀眼的电光为他的狂笑亮起炫目的背景:“伯雄苏崴表字兄与我自幼结义,皇帝小儿一句谋反,就杀了他满门老小,这等血海深仇,你说我能降吗?葛冲降了,可我不能降啊!没有天柱苏崴,哪有我高奇?想我部落被灭绝,亲族被屠尽,若不是苏家收留我,哪有我高奇?”

奕六韩还想再劝,突然间,暴雨骤停,一缕金色的阳光破开黑云迸射而出,刹那间,就好像时间的开关突然打开了,战场上弓弦铮鸣和刀剑相击声又再次响起,所有停止厮杀的战团又重新纠集着,一团团地拼杀起来。

高奇高高举起战刀,抹了一把脸上雨水,“多说无益,放马过来!”

奕六韩爱他之勇,很想收他入麾下,然而一番摇唇鼓舌都未见效,无奈中只好再次挥刀,泥水飞溅中夹马冲上去。

周围捉对厮杀的亲兵中,两个奕六韩的亲兵干掉了对手,脱身出来,对准高奇就是两箭射去,高奇背心中箭,刀势一缓,奕六韩一刀迎上,将他的兵器磕飞出去。

两马交错而过的瞬间,奕六韩反手一抽,这是他使弯刀的绝招,利用两马交错的时机,反手抽对手的脊背,阿部稽就是用这招干掉了乌力斤。

不料高奇反应奇快,俯身抱住马颈,座下又是神驹,如有灵性般伏低猛蹿,堪堪躲过这一刀。

高奇从鞍侧拔出宝剑,迅速拨马返回,“刷”地一剑直追上去,两个奕六韩的亲兵,一个挥舞长矛,一个挥舞战刀,从两边夹击过来。

高奇右手宝剑挡住了战刀,左手抓住矛杆将那人掀了下来,又一个奕六韩的亲兵挥刀从斜里扑了过来,高奇用那支长矛将他捅了个对穿,然后宝剑迎上,“铛”正和奕六韩的刀锋撞出刺耳声响。

又有两个奕六韩的亲兵赶了过来,和奕六韩一起,三个人对战高奇一人。

四匹马在泥水中团团打转,兵器交击,马匹全都溅满了泥浆。

“屠格死了!”

“屠格死了!”

“屠格死了!”

突然有喊声一波波传来,高奇身上到处流血、插满箭矢,听到这个消息,顿时肝胆俱裂、摇摇欲坠,手中宝剑被奕六韩一刀挑飞,座下马颈被奕六韩亲兵的长矛捅入,将高奇掀下马背。

高奇的亲兵几乎都已经死光了,没有人来救他,他像个血葫芦就地打了几滚,躲过飞踏过来的马匹,夺下一名奕六韩亲兵刺来的长矛,飞快掷出,那长矛呼地飞出,将一名梁军穿透。

高奇像被逼到绝路的雄狮,发出震天的狂吼,突然举起一副不知从哪里拾到的弓箭,一边在刀枪剑丛和飞驰的马匹间左躲右闪,一边连连开弓,弓如满月,箭如流星,转瞬间将数十骑射落坠马。

奕六韩挥刀拨开箭矢,一提马缰,飞跃数丈冲过去,借着马匹冲力,身子一斜,砍下了高奇手臂,很快几名亲兵也涌上来,刀剑齐下,高奇这才慢慢地倒了下去。

血从奕六韩眉骨往下流,这是刚才三对一战高奇时,被高奇的剑锋划过的伤口,还有肩上、侧腹的伤口都在流血,鲜血从眉骨上几寸深长的伤口流进眼里,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着悍猛无敌的高奇在眼前慢慢倒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高奇死了!”

“高奇死了!”

“高奇死了!”

奕六韩的亲兵高喊着野利语,喊声一波波传开,在传递过程中又变成了汉语:

“叛贼高奇授首!”

“叛贼高奇授首!”

这个消息像一阵旋风横扫过整个战场,一直在勇猛顽抗的玄甲兵,终于如被旋风卷起的落叶,开始了无法挽回的溃散。

雨后的夕照破开乌云,迸射出万丈霞光,仿佛千万朵金色莲花,盛开在层层浓墨般的黑云之上。

昏黄的光芒笼罩着整个战场,人和马的尸体、各种奇形怪状的肢体层层叠叠堆满了,残破的旗帜和武器丢弃得到处都是,鲜血和着泥浆变成了一种乌黑的粘稠液体,腥气弥漫。

体力透支的幸存士兵们,三三两两坐在泥地里,双眼空洞而麻木。少数体力犹存的士兵,在泥浆里割取敌人首级。

为了争抢首级,几个士兵打了起来,扑倒在泥浆里翻滚着,他们的队长赶过去抽打喝骂。

奕六韩勒马眺望,并无胜利的喜悦,心中是一片说不出的惨淡:玄甲兵比预想的更加勇猛、顽强,奕六韩从父亲那里接手的四万骑兵和两万步兵,对阵遇伏撤退的两万玄甲兵,居然折损了大半。

苏崴是怎样训练出如此强大的士兵?

奕六韩心想,我也要练兵,我也要训练出这样一支锐旅才行!

一层血红色的雾气慢慢浮升起来,逐渐弥漫到半空,笼罩了整个战场。

这时,一名传令兵从山那边过来,报告峪口外的河滩战场大获全胜,阵斩敌军六千,受降两千,阿部稽带领的一万人,只损失了几百人。

听到这个消息,奕六韩心中稍觉安慰,当下振作起来,传令开始打扫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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