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父女婆媳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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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三,叶振伦听说昨晚宫宴上,有嬷嬷给叶太后酒里下毒,十分担心女儿的安危。午后处理完公务,他便带了几个侍卫往后宫来。
一路但闻兵器铿锵声中夹杂哭爹喊娘、哀求哭嚎之声,羽林卫的黑甲身影穿梭于各宫各室。
叶振伦手按重剑,驻足看了一瞬,然后径直往叶太后的凤仪宫而来。
宫门口的侍卫一见叶振伦,立即躬身抱拳行礼,掌事太监曹升笑眯了眼,麈尘一拂,“太尉,我这就给您通禀。”
军中用军衔称呼叶振伦“大将军”,朝中用官衔称呼“太尉”
叶振伦一把掀开他,旁若无人地大踏步入内,曹升被推了个趔趄,却不敢吱声,在后面一边小步追着一边尖声宣唱:
“太尉,天策大将军,长宁郡公,朔州、宁州、寅州三州大行台,兵部尚书叶振伦,求见顺天太后!”
等这一连串官职、军衔、爵位念完,叶振伦已经昂然直入内殿。
殿中两个太监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参见太尉大人。”
叶振伦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像没有这两个人存在似的,昂然直入。
叶太后本来靠在坐榻上,脚下跪着掖庭令商钧,正在向她禀事,听到外面一叠声的宣唱,叶太后在两个宫妇的扶掖下,挺着大肚子慢慢站起身。
“父亲……”人前昂首挺胸、雷厉风行的执政太后,此刻却肩背有些不直,笑容也有些虚弱,手在隆起的腹部不住地轻抚,显得不安。自幼对父亲的敬畏,已经刻进了骨子里,“父亲新年吉祥,眉寿无疆。”
“查出来否?两个嬷嬷背后是什么人?”叶振伦一撩金线绣蟒纹紫袍下摆,在一张紫檀圈椅里金刀大马地坐下,腰身劲挺,双手按膝,一副武人的霸气坐姿。
叶太后对掖庭令商钧一抬下颌,商钧上前躬身一揖,“两个嬷嬷招了,她们是昭宪太后的人……”
“又是赵氏!”叶振伦一拍圈椅扶手,“真是灭不尽的厕鼠!”
“父亲放心,这次我将彻底整肃宫闱。”叶太后对掖庭令道,“仙居宫的宫女既然受过嬷嬷恩惠,你把德懿太妃也下到掖庭诏狱,不用怕,若是有人不服,就拿皇上圣旨压她。”
掖庭令领命下去后,叶振伦看着叶太后高高隆起的腹部,“昨晚有没有惊动胎儿?”
“还好,父亲放心。”叶太后慢慢靠在坐榻上,“父亲,前线如何了?”
“你三弟攻破大小栎谷后,准备内迁羌民,在边地屯田。”谈到三儿子的作为,叶振伦目含欣赏。
叶太后见状,忙道,“没有青鸟哥哥在南线支撑,三弟也不可能毫无后顾之忧地直捣王庭。”
叶振伦不语,手捋长髯,“我收到的战报里说,你二哥还驻守在定昌城,目前还不知道,赵栾老贼是否要走定昌线。”
叶太后暗想,但愿赵栾走定昌线,不然青鸟哥哥这回的军功就比三弟逊色了。
沉默片刻,叶振伦扫了屋子一圈,叶太后见状,挥袖让殿中人等全部退下。
殿中只剩父女二人时,叶振伦才目光沉沉地看着女儿,“听说你要把宫里五个宦官封侯?”
“父亲……听谁说的?”叶太后笑容有些不自然。
“甭管我听谁说的,这事绝对使不得。”叶振伦神情严肃,“阉人一旦得势,贪财擅权,危害社稷,祸乱国家!”
“父亲,阉人也并不都是奸佞之辈……”
“阉人的本分是服侍主子,但凡逾越本分、妄图涉政,就是奸佞!”
“封侯也不过就是个虚爵,没有实权的。”叶太后的声音慢慢低下去。
“但是却把他们的声望抬起来了!这是逾越本分的,你明白么?”叶振伦道,“还有,羽林中郎将的职位,还是交还给你大哥,阉人怎么可以做羽林军统帅?”
叶太后脸色变了,抚在腹部的手慢慢蜷紧,她知道,必定是大伯父又跟父亲说了什么,她听母亲说最近大伯父登门几次。大伯父一直宠爱叶东池。
“宦官做羽林军统帅,又不是我开的先例,本朝一直都是宗室和宦官执掌禁军。”叶太后还在争取。
“那是文宣朝才开始以宦官统领禁军,之前的太武、文成、宣武朝,都没有宦官掌兵的。”叶振伦道。
“那就等青鸟哥哥得胜还朝,由青鸟哥哥来执掌羽林军。”叶太后灵机一动,“大哥成日浪迹青楼,身子都被掏空了,我看他跑两步都喘,把我和皇上的安危交在他手里,我怎么可能放心!”
这样一番话说出来,竟堵得叶振伦无法驳斥,只能蹙眉暗叹嫡长子不争气。
“上次你大伯推荐的关重进,不管怎么说也是青州大儒林贞秀的门生,修习五经之学多年,让他出任礼部尚书最合适不过……”
“我知道了父亲,一会我就把征辟公文下到尚书台。”既然叶振伦让了一步,答应让叶翎出任羽林军统帅,叶太后也适时地让了一步,反正礼部也不是要害部门。
北梁六部之首是吏部,吏部可不能再插进大伯的门生,于是叶太后道,“还有,段铭功致仕了,吏部尚书职位空缺。上次大伯推荐的何绍宁,昨日我刚收到一封弹劾他的奏折……”
叶太后说着就要站起来,去拿书案上的奏折,叶振伦一摆手,“直接把吏部侍郎提上来吧。”
叶太后见父亲不再为大伯力争,松了口气,想也不想就爽快道,“是,父亲。”
叶振伦又道,“你对皇帝不要太苛刻了,小孩子多半都顽皮。”说着目光落到女儿的肚子,“你这一胎,我问过周太医多次,他都不敢说是男是女。如果是女儿,当今皇帝对我们还是很重要的。”
叶太后脸色有些不好看,她知道自己虐待阿祯的事,大概传到父亲耳朵里了。
“我知道了,父亲。”叶太后闷闷地答道。
叶振伦又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番,见女儿头上插着两支凤盘祥云嵌红宝金簪、一支镂雕凤逐九天步摇,两边手腕上各带一枚镂金嵌宝镶白玉环手镯,一只手上还戴着带花丝烧蓝镶红宝石戒指,不由深深地敛了眉峰,“先帝丧期未满一年,你这满头珠翠,满身金玉的,是不是太招摇了?咱们现在虽然一门贵盛,但越是身处高位,越要如履薄冰,否则,爬得越高摔得越重,你可明白?”
“是,父亲。”叶太后一句也不敢辩,低头惭愧道。
叶振伦告辞后,叶太后久久靠在榻上,几个太监一边哭哭啼啼,一边爬了进来,“太尉竟如此厌恶咱们……”
叶太后烦恼地挥手让他们下去,揉着太阳穴,忽然间,她想到了吏部侍郎是谁,刚才父亲不假思索就说“把吏部侍郎提上来”,她也未多想,就答应了。
此刻,她才突然想起来:吏部侍郎是苏岫云!
苏葭湄的七叔!
叶太后的眼里掠过一道厉芒:以父亲和伯父的关系,父亲为何不直接走伯父的路子?
伯父是尚书台左相,有提交六部人选之权。
可是伯父提交的人选是何绍宁。
父亲明知伯父推荐何绍宁,却一直不动声色。
今天却突然把苏岫云推出前台。
父亲这是在和我们玩障眼法,利用我和伯父相争之际,不动声色地就把苏岫云提起来了!
叶太后这时才知道和父亲玩权谋,自己还是太嫩了。
父亲……他这样处心积虑提拔苏葭湄的七叔,是为了三弟吗?
叶振伦从宫里回到叶府,家宴已经开始了。
除夕夜,因为叶振伦和叶东池都去赴宫宴了,回来后父子俩都不胜酒力,只在家宴上露了个脸就匆匆而去。
年初一,因为叶太后宴请命妇,叶府就没有举办家宴。
直到年初二,叶府才正式举办家宴。
三个儿子里有两个都打仗去了,三个儿媳里死了一个,一个病重不能出席,只有苏葭湄大着肚子坐在那里。
叶振伦一进来,刚坐到主位,就朝苏葭湄看去,招手,“小湄坐到爹身边来。”
苏葭湄只好顶着整个宴厅各种嫉妒的目光,慢慢走到叶振伦旁边主位。
吴香凝坐在叶振伦另一侧主位,笑眯眯地朝苏葭湄这边看,“三少夫人终于胎像稳定,可以到处走动了。周太医真是不负盛名,只要是由他来保的胎,还从没出过岔子呢。”
修鱼坐在下首一席,手托着腮,用银勺搅着白果莲子乌鸡汤,眼皮不抬地说,“真的从没出过岔子吗?小歌姐姐那一胎,他不就误诊了么?”
叶振伦虐打歌琳时,歌琳跪在地上,仰起头,满脸血泪交流,凄然唤了一声“父亲……”声泪俱下道,“我肚子里也有过你的孙子……”
后来叶振伦想起这事,总归还是有些不安,就问了吴香凝。吴香凝说周太医误诊,歌琳本来是怀孕,周太医以为是腹中长了癥瘕,就下药去癥瘕,结果把孩子流掉了。
叶振伦为此专程把周惠泽叫来,说道,你误诊了我儿子的妾,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反正是个小妾。但是三少夫人这一胎,如果有任何差错,我杀你家满门!
叶振伦对修鱼一沉脸,“修鱼,行医之人,一生中不可能从不失误。此事休要再提。”
吴香凝听修鱼说是周太医误诊,并没有提到自己与此事有关。心中倒略略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名长随急匆匆地进来,在叶振伦耳边禀报。
苏葭湄就坐在叶振伦旁边,隐约听到“国公爷”三个字。
然后就看见叶振伦脸色大变,蹭地一下站起身,长髯微颤,“东池,你大伯不好了。”
北梁自定鼎就有八个国公,是为开国八大元勋,国公之位由每一代的嫡长子继承。
到了叶明德和叶振伦这一代,就由叶明德袭爵。
所以,叶家但凡说到“国公爷”,就专指叶明德。
年节这几日,接连有宫宴、家宴,叶明德年纪大了,连着饮酒宿醉,今日突然在家里中风了。
叶东池脸色也变了,他一直深得伯父庇护和疼爱。叶明德唯一的儿子早夭,叶振伦又偏爱青鸟,所以叶东池反而和伯父感情更胜父子。
叶振伦和叶东池匆匆离席而去。
中间的位置一空,同坐首席的吴香凝和苏葭湄,就陷入了无形的压抑和尴尬。
“二娘找到青黛了么?”苏葭湄率先打破诡异的氛围,转过头来,隔着叶振伦空了的座位,望着吴香凝。
吴香凝也隔着叶振伦空了的位置,徐徐望过来,妆容精致的脸上呈出无懈可击的笑靥,“这也怪了,你们院的青黛,怎会凭空消失了呢?她家人都告到京兆府去了。咱们叶家虽然是权贵世家,但绝不会草菅人命的,这事无论如何得给人一个交待。故而昨晚,我不得不去三少爷院中搜人。如有冒犯,还望三少夫人见谅。”
“二娘客气了,你是叶府内院的主事,这都是你分内之责。何况青黛是我们院的丫鬟。我们迎晖院自然是要协助二娘的。”苏葭湄又道,“人命关天,二娘应该把正房和厢房也搜一搜,只搜唐虞的耳房怎么行?”
吴香凝眼角细纹微微一抖,笑容有些僵硬,心想,难道唐虞都跟她坦白了?
吴香凝心念一转,笑盈盈道,“听说三少夫人是因为唐虞传谣,导致野利妾被老爷打,才把唐虞关起来。不过我倒是听老爷说,三少爷回来,若敢因为野利妾的事,怪罪三少夫人,老爷自会为三少夫人出头。不管是谁传谣其实不重要,动手打野利妾的是老爷,老爷会为三少夫人顶着,三少夫人担心什么呢。”
吴香凝笑得媚眼如丝,耳朵下的金玉寿字耳坠轻轻晃动,在满殿明烛下折射着华贵光泽。
苏葭湄双手在圆滚滚的肚子下紧紧交握,心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叫父子失和,夫妻反目。你肯定在父亲面前说过,一个蛮族小妾,老爷打了也就打了,何用愧疚。三少爷如果敢为一个小妾就记恨老爷,那是三少爷不孝。
苏葭湄抬目直视吴香凝,挑眉一笑,“夫君怎么可能怪父亲,父亲是因为听信了谣言,以为野利妾踢了我肚子、导致我滑胎,才踢了野利妾,为我和孩子报仇。
父亲如此疼爱夫君的妻儿,夫君应该感激父亲。这事要怪就怪唐虞乱传谣言,这谣言太可怕了,能同时挑拨父子、夫妻多层关系,这是存心要叶氏自相残杀,家族不宁。
像这样包藏祸心的丫鬟,我当然要把她关起来,等夫君回来再严加审问。二娘,你说是不是?”
说完这一席话,苏葭湄接过书盈尝过的乌鸡汤,慢慢地喝起来,姿态娴雅。
她的目的达到了,她就是要吴香凝捉摸不透自己,既不跟吴香凝挑明,但又暗示吴香凝,自己都知道。
把吴香凝气得银牙紧咬,心中暗恨:三少夫人好厉害,这一席话,从头到尾维护叶振伦,把一切罪过推给唐虞,而唐虞背后其实就是我,三少夫人却又不直接点明。
唐虞昨晚收到我的讯息后,到底有没有泄露?
三少夫人像是知道了些什么,但到底知道多少呢?
吴香凝简直百爪挠心,不由焦虑地看了下首的甘婉蘅一眼。
甘婉蘅却给婆婆一个安抚的眼神,那眼神里似乎充满了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