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真假恩爱2
烛光温润而又迷离,透过挽起的芙蓉帐洒进床帏里。墙角的熏炉散发出阵阵淡雅香气。
她侧躺在床上,捧着大肚子,看他打坐练习吐纳,他每晚睡前都要练一套拳或者练习吐纳。
她想起去年也是这时候,她陪伴他一路去瀛关,她刚刚在庸城和他圆房,从初夜的痛楚,慢慢地尝到销魂滋味,那一路每夜的缠绵缱绻,无尽无休,千般恩爱,万般旖旎,在臼陵和歌琳汇合时,化作了南柯一梦。
当天,她就被歌琳打了一耳光当晚,她就被歌琳赶出了夫君的寝帐。
大概整个北梁世家大族,也没有像她这样憋屈的正妻……
“我去浴室冲洗一下。”练出一身晶莹汗珠的他,站起身对她说道,“你自己待一会儿,没关系吧?要不要我把书盈叫过来?”
“不用。”她微微地一笑,杏眼弯弯,纯美如初雪。
他看得一呆,心想,小湄真美,怀个孕变得这样美。
立刻又提醒自己:不能对贱货动心,成亲第二天就害小歌,得知有人害小歌却知情不救,这贱货我迟早要找她算账!现在先隐忍,隐忍……
沐浴回来,在廊上和苏葭湄带来的卫兵聊了几句,都是叶振伦专门从牙门军里调的一队士兵,护送苏葭湄来迎接奕六韩。
然后才回到房里,栓上门。
漱完口,正要上床,见她睡在靠外的一侧,便道,“你睡里侧吧,可不要摔下去了。”
说着双手插到她身下,将她一抱而起,放进床榻最里侧。
“不,不能平躺。”她见他把自己平放,忙道,“肚子太大,平躺会压得呼吸困难,只能侧躺。”
她一面说着一面自己抱着肚子翻身侧躺,他忙俯身去帮忙,不禁笑起来,“你晚上睡觉都是这样翻身吗?”
“有什么办法,肚子太大,只能抱着肚子慢慢翻身。”她在他的帮助下翻身朝外,对他娇嗔一笑。
他的心又被蛰了一下,难以言喻的柔软像一只小手,拨动着心弦。
赤裸着上身,在她对面躺下,中间隔着她巨大的肚子,两人静静地凝望彼此。
许久,都没有人说一句话,只是这样凝望着。
末了,他先开口,“父亲从牙门军里调军队护送你,看来父亲不信任羽林军。”
北梁禁军由两部分组成,一是宫中的羽林军,二是外城的牙门军。
自从叶太后主政,她把宫里的羽林军全部大换血,安插的都是自己的人。
只有牙门军,名义上是由临江王慕煊统帅,慕煊的妻子叶曼珠,是叶振伦的三女儿,慕煊又是个痴呆,所以目前,实际上牙门军控制在叶振伦手里。
苏葭湄点头道,“父亲可能对二娘已有察觉,自从我跟修鱼结盟,我猜想修鱼可能暗示过父亲什么。神策军全都出征了,羽林军又直接被二姐掌控着,所以只能给我调牙门军了。”
“既然他防备二哥他们,为何又剥夺我的兵权?”
苏葭湄苦笑,“他难道就不防你?你和二哥,都是在外征战、战功赫赫的主,一旦他立其中一个为嗣,另一个随时可以拥兵逼宫,他能不妨着吗?”
“听说后日有朝会大典,父亲会封异姓王?”
“那还用说?这不早就是题中之议了吗?本来整个南疆就是叶氏的,前年先帝调父亲平定苏峻之乱,就是想把父亲的势力抽离南疆,再派人前去接管。
哪知南疆豪族作乱,南唐趁火打劫,先帝派去的人根本无力镇压,最后还是六叔叶振伦的弟弟叶弼成平定了叛乱,威慑了南唐。叶氏在南疆的势力再无人能撼。
如今又北御蛮族,西逐羌虏,平定赵栾叛乱。葛冲和周霸侯分别担任西疆两个大州的行台,北疆现在由安德和田尽沙镇守,这两人以前本就是我养父苏崴麾下的,多年镇守北境。
四海平靖,江山再造,天下兵马三有其二,皇帝又在叶氏手里,挟天子以令天下。父亲何止封王异姓,恐怕都要江山易姓……”
苏葭湄的声音低了下来,最后一句几不可闻。
然而奕六韩听见了。她说话时芬芳的气息拂在他脸上,吐气如兰,醇美甘甜,然而他却无心眷恋,眉宇沉凝地默然听着。
“既然如此……”奕六韩道,“那么这次父亲封王,立谁为世子就格外重要了。”
苏葭湄伸出纤纤玉指轻抚夫君坚实的胸膛,那里用丝绳挂着小歌的金耳环,“你……把我们配对的玉坠弄到哪里去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心想,贱货,你害我的小歌,我把玉坠摔了!
“再找名匠打一个吧,不然父亲若问起,不好交待。”苏葭湄慢慢地收回手,心痛如绞,轻咬下唇,“那是你父母的定情物,你再怎么生我的气也不该扔掉。”
“行,我再找人打一个。”他闷闷答道,垂下墨黑的眼帘不看她。
两人之间有一阵沉默。
“你把我给你做的衣袍也都扔了吗?”以前他全身所穿都是她亲手缝制,她在他每件衣服内侧心脏处都绣上“湄”字。
乌干道中伏,全身多处骨折在胡空堡养伤的时候,他有一天把所有绣着“湄”字的衣服全部撕了。
大冷天的,他一丝不挂躺在榻上,说什么也不肯穿那些有“湄”字的衣服。身边亲兵们谁劝也不听,脱下自己的衣服给他,他也不要,发狂般暴吼着让他们滚。
后来霏霏来看他,一踏进门,就见他面朝下光着身子趴在榻上。
霏霏吓得尖叫着退了出去,一问才知道是和妻子生气,不肯穿绣着妻子闺名的衣袍。
“难道叶三郎就没有别的衣袍可穿?”
“没有。”亲兵回答。
“每件衣服都绣着他妻子的闺名?”
“是的。”
霏霏吐了吐舌头,便跑到坞堡里的一家裁衣铺,给他订做了几件衣袍。
霏霏……
他翻了个身,面朝下把脸埋在锦枕里,闭上眼睛,想起霏霏亮晶晶的眸子、微翘的嘴角、紧致修长的胴体,想起那一晚,他喝多了敲开霏霏的门……
这时,他听见苏葭湄说,“你以后再也不肯穿我做的衣袍了吗?”
“你别再绣湄字,我就穿。”他的声音闷在锦枕里。
“好吧,我绣葭字。”
“……”
“夫君是不是忘了小湄专属?”
“没有。”
“夫君今天一次都没叫过我小湄。”
“……”他突然把头侧过来,身子仍趴着,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慢慢伸出两根指头,抚上她的唇,低唤了一声,“小湄……”
她轻轻地咬住他的指头,伸出丁香小舌轻舐,双目半闭,湿润的长睫微颤,很妩媚的样子。
“苏峻碰过你吗?”他的耳畔突然回响杜氏的那句话。
她猛地睁开眼睛,定定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看着她红唇微颤,像风中的花瓣,心里一旦想到这美丽的唇被其他男人的某处碰过,就觉得无法忍受。
“十二岁的时候,在武弘老家,有次我沐浴他闯进来了。”她深吸一口气,说道。
他也深吸一口气,声音更沉,“然后呢?”
“他想猥亵我,但我……”
“碰你了吗?”他的声音像沉闷的兽。
“摸了胸。”她声音颤抖得像风里的雨线。
“还摸了哪里?”
“没有了,我说父亲要把我嫁给临江王,如果发现我不是完璧,父亲会把他千刀万剐,他被我这句话吓到了。苏峻很怕苏崴。”
苏峻惧怕苏崴,这个奕六韩知道。
过去苏崴纵横北疆时,麾下猛将如云,却从未启用自己的亲弟弟苏峻,而是把苏峻闲置在老家。
人人都知道,苏崴瞧不起他的跛子弟弟。
而这个跛子弟弟也从小就畏惧大哥,在大哥面前屁都不敢放。
“我对苏峻撒谎了,父亲没有要把我嫁给临江王。”清澈的泪水映着烛光滑落在枕上,“夫君,我习惯了用谎言保护自己。嫁给你的第二天,我撒那个谎,也是因为,我已经成了习惯……”
他闭上眼,又将脸埋进锦枕里,心里在颤抖:不要原谅她,不管她有多少理由,她栽赃过小歌,又对小歌知情不救,说什么也不能原谅她!
“后来玉井山夜袭,你被他俘获,他有没有碰过你。”
“没有。”
“哪里都没碰过吗?”
“哪里都没碰过。”
“你才十二岁他就想染指你,你落到了他手里,他怎么可能放过你。”
她将在苏营中她怎样一次又一次用计躲开了苏峻见第二卷二十一章到三十一章,保住了贞操,全都慢慢跟他细细道来。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怕你介意,毕竟我若说了,就无法回避十二岁时被他猥亵的遭遇。”
“不是只摸过胸吗?”
“只摸过胸。”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你十六岁嫁给我时,都没有什么胸,不知道那苏峻有什么可摸的。”
“……”苏葭湄无言以对。
他的目光顺着她洁白修长的脖颈滑下,落到她穿着素白寝衣的衣襟间,“好像大了不少,我看看……”
他翻过身,侧躺着慢慢解开她的衣带。
她轻轻闭上眼睛,任玉颊上的绯红如晓霞弥漫。
“肚子上这是妊娠纹吗?”
“嗯……夫君,不,不行的,我的胎像一直都不是太稳。”
“我轻一点。”
他将她沉重的身子慢慢地翻转,从背后抱住她。
“夫君,你……不许骗我。”
“干嘛骗你。”
“小歌的孩子,真的不是我害死的。我知情不救,是我的错,夫君原谅我……”她背对他哭了起来,玉藕般的香肩微微颤抖,“夫君不要,我肚子里也是你的孩子。我被小歌打那次,有一点胎漏,后来一动不动在床上养了两个月,夫君你饶恕我……”
她嘤嘤的低泣实在令他不忍,收枪回马,躺了回去,长叹一声,“算了。”拽着她的玉手往下拉,“你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