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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篇:叶青鸟与龙虎寨

那日,右骨利侯阿提拉命令将士把宁远的郡守、主簿、功曹的头颅挂在道路旁的大树上。抬头望了一眼在层层彤云间低回盘旋的秃鹫,就回到荒无人烟的村庄休息。

一路上没有兵丁,没有百姓,这十分反常,阿提拉疑心越来越重。

他唤了侄子阿齐格侦查了这所村庄两次,确保无虞后,才敢让军队驻扎里面。

北疆冬天寒冷彻骨,家家户户常常会休耕窝冬,暖炕头,与别处不一样的是,这所村庄,每隔一屋就会有一个圆锥形的稻草堆,堵住了两所房屋的空隙,连弄堂风都穿不过。

阿提拉和阿齐格住进了村庄里最宽敞明亮的一间房子里。阿提拉在米缸里握了一把粟米,任由它在指缝滑落,粟米还是新鲜的,果然是人刚刚逃跑了的样子。

阿提拉下令全军就地休整,疏勒人欢天喜地,争先恐后地想要占有最好的马槽,最好的房屋。

长夜将近,残月欲坠。疏勒人早已鼾声大作,疲惫地沉浸在睡梦里。村庄里最大的那件房屋却仍一豆微光,阿齐格对阿提拉说道“叔父,天不早了,你该休息了,明儿一早还要赶路呢。”

那只鹰鹫已经不在了,黑云如堤,笼罩四野,天地相融,昏黑一片。阿提拉心里隐隐的不安,他喃喃道“今夜不会有人夜袭吧!”

阿齐格笑着说“叔父过虑了,依侄儿看,这是暴雪即将要来的前兆,谁会在雪夜偷袭!”

阿提拉点了点头,和阿齐格一起进屋休息了。

漫天的箭矢携万钧之力破空而来,人们在火焰里嚎哭,焦黑尸体的臭味如丝如缕钻进鼻尖。

阿提拉惊醒了,他发现房屋以及稻草堆插满了燃烧的箭矢。

更诡异的是像有引燃物似的,稻草堆哔哔啪啪地爆燃起来,迎来更大杀伤的火情。

稻草堆里埋了火油硝粉,阿提拉凭着经验瞬间得出了判断。

阿齐格焦急地推门而入,大喊“叔父不好了,梁军进攻了。”

阿提拉急忙披衣而起,铺天盖地的红光伴着灼人的热浪向他压过来,阿提拉一时睁不开眼。

他想要找到旗手集合部队,耳边“啊!”的一声,阿齐格中箭仆地,血流如注,气息断绝。

阿提拉来不及为侄子拘一把伤心泪,赶忙捂住口鼻,匍匐弯腰,找到自己的坐骑,驾马离去。

一路上都是疏勒骑兵的尸体,背上中了两三箭挂彩的,被火舌吞噬的,还有逃跑中被马踏死成一堆血肉的。他们遭到了夜袭,而且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

阿提拉驾马快要到村口的时候却听见更惨烈的叫声。凝神远视,阿提拉不禁魂飞魄散。

黑压压的一片铁甲,亮晃晃的钢枪铁矛,被射下马的骑兵身体,脖子被捅出了一个血窟的马匹,密密麻麻,一具尸体紧挨一具,都是在逃命中撞上敌人刀林剑丛的。

阿提拉来不及回神,左右分别有两骑驰马而来,一人舞刀,一人弄矛。

那员膀大腰圆,身着裲裆甲的武将抡起长刀呼啸而来,瞧见一把朴刀直向门面削来。

阿提拉昂倒鞍上,那刀呼啸着掠胸而过,阿提拉眼角瞥见那员武将胸前失防,抽出马刀,劈划而出。

圆月弯刀在裲裆甲上劈出火花,武将胸前受击,拍马后跃,与阿提拉怒目相对。

阿提拉气喘吁吁,陡然瞥见对面武将怒张的双眼里,有了一丝令他心惊的得逞笑意。

背后似有千钧之力刺来,阿提拉身子微侧,看也不看就绰刀反劈过去,刀上传来一股巨力,那力量击在他的寸关上,顿时一阵酸麻,险些握不住马刀,胯下坐骑也受到震动,配合似地向后一掠三丈。

阿提拉侧过身极力扭头去看身后出现的第二个敌人,那人长矛虚空击出,不甘心地调转马头紧追阿提拉。矛影锐啸如蛟龙出水,水波荡漾间不减半分杀意。

阿提拉怒极攻心,马刀如疾风横扫袭来,坐骑也折断去势,奋蹄直跃。

“铛”的金铁相击的刺耳声中,刀刃和矛身一时竟勾在一起。

阿提拉看清了偷袭人的面容,与第一位舞刀的武将不同的是,这位弄矛武将大半张脸包在护颈里,唯有一双眼睛尖锐如箭,布满血丝,滔天的恨意在那一刻喷发。

那只鹰鹫又来了,迎风振翅,似乎要搏击风雪,那枚黑影瞬间卷入浓重的铅云中,只见千翎万羽散开,坠落如流星。

阿提拉失神那一刻,“嗞”的一声,长矛插进了他的右肩,血流如注。

那员魁梧将领挥刀而起,嘶嘶破风,骤如闪电,骨肉分崩,阿提拉眼里只有一片血色。

头颅在半空旋转,很快被长矛准确接住。两员武将相视一笑,似是心灵相通一般。

他们纵马回到了部队里,一位面貌威武,蚕眉长髯的老将军骑着黑马,越众而出,大喜道“阿龙,阿虎,你们辛苦了!”

那个挥舞长矛的武将叫长孙虎,斩断阿提拉头颅的武将叫长孙龙,他们都是长孙雍的义子,也是龙虎寨的两位寨主。

在和老将军错开一个马头的青色骏马上,一位刀条脸儿,眉眼细长的将军也道贺二人道“二位将军辛苦了!”

这两人赫然是处在东线的长孙雍和叶翎。

一颗,两颗,溅在人脸上,打在人心里。抬头一看,下起了雪珠子,慢慢地,变成了鹅毛大雪,熊熊燃烧的村庄熄灭了,留下的一段焦黑也被雪埋了,只留下一片白茫茫,似乎从未有过杀戮,从未有过血腥……

当下,长孙雍和叶翎带来的兵丁打扫战场,割取首级,而且把那些顽强不降的俘虏,就地斩杀掩埋,那些愿意屈服的用麻绳绑了,连成一串,带回军寨。

龙虎寨坐落在安兴最大的山头梅花山上,三面环水,一面靠悬崖峭壁,易守难攻。

此时龙虎寨,英雄堂里,团纹赤毡上,武士挥木枪木戟演着“大韶”之舞,坦胸露膊,汗珠在煌煌光辉中晶莹透亮。

两座描金嵌螺钿牡丹纹食案上,热过的安兴烈酒一杯接一杯的下肚,叶翎兴致甚高,喝的满脸通红。

一旁的长孙雍更是酩酊大醉,软软地倒在食案上。

叶翎哈哈大笑,涎着脸道“老世叔果然神机妙算,小侄自叹不如!若不是老世伯把沿途的百姓都撤走,胡狗没讨到便宜,怎么敢冒险进入老世叔的地界,从而被老世伯一举歼灭!”

“哼!那群胡狗洗劫了宁远城,正在春风得意之时,老夫不过给他们扇了点顺风,他们就落套了,可见蛮人目光浅薄,急功近利,这点老夫最是清楚。”

“老世伯英明!英明!”叶翎一叠声阿谀奉承起长孙雍来,长孙雍轻抚长髯,微微颔首。

许是烈酒喝的多了,叶翎尿急到了茅厕,一股脑地撒出来顿时舒坦,低头系裤带的时候,传来一阵令人血液几乎冻结的惨叫,仿佛用尽了喉咙里全部的力气,撕心裂肺的。

叶翎听着心惊肉跳,惨白着一张刀条脸步出茅厕。

茅厕外,长孙雍负手看栏杆外光秃秃的梅枝。

叶翎忍着带来的恶心感,勉强道“老世伯,听到刚才那声惨叫了吗?”

长孙雍依然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青鸟,你知道我那两个义子的来历吗?”

叶叶翎知道他话里有话,忙谦逊道“老世伯请讲!”

“阿龙是家里断粮两天,准备卖儿当女,被老夫所救,我收了他当义子。而阿虎,却是主动拜我为义父,因为他要和我杀胡人,他父母被野利人所杀,他也被野利人抓去当奴隶,九死一生,他对胡人充满了无穷无尽的仇恨,所以他杀起胡人来毫不留情。”

“刚才我收到信息,那些栓在马圈的俘虏,被百姓发现活活烧死了”长孙雍说的云淡风轻,仿佛死的只是几只老鼠。

叶翎明白长孙雍叫他少管闲事,他不怀好意道“胡狗穆图在北疆为非作歹,丧尽天良,三弟还娶了胡狗之女为妾,还为她屡次忤逆父王!”

长孙雍厌恶地皱起鼻翼,“哼!”的一声既轻蔑又嫌弃。

叶翎十分受用,他是不会放弃任何诋毁奕六韩的机会的。

添酒重开宴时,叶翎扫兴地收到奕六韩从北线发来的文书,命他一起出塞追捕芒东。

奕六韩和阿部稽北线西线巨大的胜利如同瓢泼大雨,将叶翎袭杀阿提拉的喜悦浇了个透顶。

“老世伯,我接到军报说三弟识破芒东调虎离山之计,直接攻入芒东大营,逼得芒东远走草原,而西线的阿部稽也已经斩首左律王,战功赫赫,如今我身边的功劳只有杀了一个右骨利侯,我拿什么和三弟他们争!”

叶翎灰心丧气,失意之下,借着酒劲猛击食案。

“不是还有芒东吗?月氏和疏勒人的联盟很快就会结束,到时芒东孤立无援,二少公子可以靠擒拿芒东之功获得晋王的肯定!”

叶翎眼珠咕噜一转,两颊堆笑,谄媚长孙雍道“可是老世伯,小侄如今的兵马不足五千,骑兵尤少,只有五百之数。”

“龙虎寨一共有三万兵丁,这样老夫给二公子五千骑兵,五千步兵如何?”

“老世伯,真是爽快人!敬佩敬佩!”叶翎一笑起来脸颊两边满是笑纹,灿若菊花,高兴的连酒洒了衣襟也不知道。

“最近老夫感觉胸闷气短,心慌焦虑,怕是身体出了毛病!再加上近期龙虎寨和周围佃户产生了矛盾,需要老夫亲自调和,这桩桩都是烦心事,老夫实在难以抽开身”

“老世伯,小侄明白,您就在龙虎寨好好调养吧!等小侄大功告成后,定当好好孝敬老世伯,骠骑大将军,护国公,随便你挑。”叶翎一口答应,不光如此还夸许下高官显爵拉拢长孙雍。

“叶二公子,老夫给你一个忠告,千万不要相信胡人,即使是那些归化的胡人!”长孙雍语重心长地提醒叶翎。

叶翎离开英雄堂后,长孙龙悄悄地到义父旁边,一脸不屑道“义父何必对这没前途的叶二公子尽心尽力!”

“老夫自信自己眼力不差,叶二公子是最有可能继承晋王基业,甚至鱼跃龙门的,即使老夫压错了宝,可是老夫自己和叶二公子的关系堂堂正正,干干净净!他们能拿老夫怎样!”

长孙雍笑的自如得意,长孙龙对自己的义父佩服的五体投地。

“再说老夫为他牺牲那么多,叶二公子总得拿出点什么吧!老夫可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长孙雍眼里精光大盛,让人琢磨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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