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章又是瘟神3
奕六韩发出一声炸雷般的虎吼,抓住矛杆,硬生生将长矛推出了自己的身体,同时足尖一点,连退数步。
銮驾里持矛的浓髯汉子,也大声狂吼着,挥着滴血的长矛冲出来。
受伤激发了奕六韩的杀性,他如同疯狮般怒吼着,劈手甩出了手中的龙鳞刀,这一甩之力用上了他全部的内劲,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呼啸着狠狠扎进了那大汉的胸膛。
那大汉踉跄两步,往后仰倒,头砸在銮驾的侧壁,摔在车轮下不动了。
奕六韩感到脑后疾风破空,来不及取回龙鳞刀,凌空一个旋身,一脚踢飞了身后袭来的一柄弯刀,再一脚踹在偷袭者颈侧,将他踢飞出去。
落地后再次凌空纵起,足尖在车辕上一顿,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射进銮驾内。
把宽敞的车内仔细检查一遍,确实没有公主。
他中计了!
从銮驾中退出来,亲兵队长于阗揪着一个戴王冠的月氏人,扔在奕六韩脚下:“王爷,这个月氏王是假的!他说月氏王挟着公主,往西庭去了!”
奕六韩让于阗看押他,简单包裹创口,再次跃身加入战团。
夕阳最后的余晖消失在沙丘背后时,厮杀终于停止了,梁军大获全胜,月氏国士兵纷纷扔下武器,跪在沙地上投降。
奕六韩又分别审了一些战俘,都说月氏王去了西庭。
他们所说的西庭,是月氏国仅次于王城的第二大城市跋奂城,在天山脚下,离此上千里。
奕六韩问了月氏王离开的时间,又在黄沙上摊开地图,和处密部的向导一起,估算了一下月氏王的行军速度。
决定挑选最好的健马和最精锐的骑兵,稍作休息便连夜出发,一人双马,轻装疾行,争取赶到月氏王前面设下埋伏。
奕六韩制定战略时,月氏王带着大军主力,押着五花大绑的慕烟,正往跋奂城行军。
慕烟被绑在月氏国侍卫队长的马背上,侍卫队长是来自波斯拜火教的武士,长着一个鹰钩大鼻,深邃的褐色眼睛,闪烁着冷酷的光。
无论慕烟怎样发出哀求之声,他都对她毫无怜悯,每次宿营时,他把五花大绑的慕烟,往黄沙上一扔,扯掉她嘴里绑的布条,用陶碗粗鲁地给她喂水。
慕烟倔强不肯张嘴,他便用力一掰,令慕烟下颌错位,不得不张大嘴,他便把水给她强灌进去,然后再给她复位。痛得慕烟眼泪汪汪、冷汗涔涔,这人却自始至终没有一丁点表情。
月氏王对她一句都不过问,也不来看她一眼,只交待侍卫队长看好她,别让她死了。
漫漫旅程,慕烟就这样被绑在马背上,被马蹄带起的黄沙呛得不断咳嗽,鼻孔里嘴里全都是细沙,只觉人生的痛苦莫过于此。
就这样不知道行了多少日,队伍慢慢进入一片戈壁荒漠,到处是荒凉的沙石岩壁,戈壁上吹的风,带着一股浓烈而干燥的腥气。
这天,慕烟听到斥候来报告:“前方是绝鹰峡,地势险峻,易中埋伏,国师请侍卫队长多加小心。”
“末将遵命!请转告国师,末将会小心的!”
谷道狭窄,月氏国的队伍形成了长蛇形,国师殿后,月氏王在队伍最中间,侍卫队长在中间靠前。
就在队伍最前排快要走出峡谷的时候,地面忽然震动起来,有极细的沙石在滑动。
慕烟仿佛被人在心上重重锤了一下,她吃力地仰起头,却看不见天空,只能看见壁立千仞的峡壁,如刀削成,直插云霄。
这是戈壁一带延伸过来的山脉,通常没有水流,而是一条条狭窄垂直的谷壁,切断了山脉,谷壁可以高达数百米。
是叶三郎来了吗?
慕烟的心如擂鼓般狂跳起来,她这几天听到斥候和侍卫队长谈话,她离京之前学过月氏语,从他们的谈话里得知,这次征伐月氏国的主帅是奕六韩。
地面的震动声越来越响,马蹄的轰鸣一阵阵传入谷中,在悬崖峭壁间回荡着。
战马开始纷纷嘶鸣,慌乱刨蹄,侍卫队长制住坐骑,慕烟听到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她再次用尽全力抬起头,隐隐约约看见两边岩壁,突然犹如幽灵般冒出无数梁军士兵。
接着,谷道两边箭矢如雨、垒石滚滚,仿佛山洪爆发,迅速淹没这片谷地。
马嘶声、惨叫声、哀嚎声地动山摇地炸响,腾起半空的烟尘中,鲜血如猛然绽开的花朵那样飞舞着、喷溅着……
与此同时,队伍前方也发生了骚乱,一股股士兵转过身,像决堤的洪水般从谷口往后退,惊恐的喊叫声在山谷里打转:
“前面也有埋伏!”
“有骑兵进谷了!”
由于两边都是悬崖绝壁,大队骑兵涌来的蹄声在岩壁间回荡,听上去竟仿佛一场雪崩从天而降,大地震动,尘雾滚滚,山谷两边壁立千仞的险峰似乎也在摇动,即将压倒下来。
“后退!后退!”
“国师命队伍往后退!退出谷道!”
传令兵们疯了一般冒着矢石,从队伍后方打马往前传令,却一个又一个被箭矢射飞出去、被滚石砸落马背……
惊天动地的马蹄声很快就涌入了谷道,这时,月氏人才发现,几千匹战马上竟空无一人,马尾巴被烧得赤红,发狂的马匹汇成汹涌的洪流,马蹄奔腾,疯狂咆哮着朝月氏军队冲来。
月氏士兵惨叫着一批批倒下,被发狂的惊马踏成了肉泥,马群继续奔驰着,一直从这边谷口驰出了那边谷口,一路卷起烟尘滚滚,沙石乱飞。
外面还未进谷的月氏兵,正在撤退,就被谷中骤然奔出的马群冲散开,仿佛蚁穴被一股潮水冲跨,到处是哀嚎惨叫的士兵,满地都是横流的鲜血和堆叠的尸体。
奕六韩率领骑兵们跟在惊马之后,冲出了谷道,对残兵败将开始无情地砍杀。
月氏兵纷纷跪地投降,于阗将俘虏的月氏王和国师,直接押到奕六韩马前。
“公主呢?公主去哪了?”奕六韩多日未剃须,满脸络腮胡,骤然暴吼一声,如罗刹般凛然生威,令人胆寒。
月氏王吓得浑身乱颤,抖抖索索地说,公主一直是由侍卫队长保护。
又有士兵押过来几个俘虏,是侍卫队长的亲兵,都说看见侍卫队长挟持着公主,往西北方向跑了。
奕六韩眼睛一扫月氏王和国师,眉间微带犹豫,心想,这个麻烦的公主,难道我又要带人去救她?
我已经几次来救她,她不是被掉包,就是被挟持走,那侍卫队长是波斯拜火教的武士,听说武功绝顶,我为了救一个公主,难道要令我的战士们去冒险?
“晋王!晋王!”漫天硝烟、遍地尸首中,一个披头散发、体格风骚的妇人,挣脱了扶着她的梁兵,跌跌撞撞地奔来,扑到奕六韩马下,“求你救救公主!是兰陵公主,不是南康公主啊!”
“什么?!”奕六韩眉峰一振,暴喝一声,俯身拧起那妇人,“和亲公主不是南康公主?”
“不是,不是!临时换了,换成了兰陵公主!”鲁国夫人哭嚎道,泪水冲刷她满面尘土,形成一道道痕迹。
奕六韩狠狠一把摔开她,大骂:“我就说南康公主是瘟神,竟真是那个瘟神!”
他咬牙切齿半晌不语,鲁国夫人急了,再次爬回来:“晋王,我们离京时,皇上让我捎话给你,让王爷一定要保护好皇上的亲姑姑!”
又抬出皇帝来!
奕六韩本想狠心不理,但一想到阿祯,想到那穿龙袍的小小身影,扯住他的袖子,童真的眼里充满了信赖,像看着天神般看着自己:“舅舅,你把我姑姑娶了吧,她是我的亲姑姑,皇室唯一的长公主,和你这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最配了。”
“唉!”奕六韩一咬牙,点了六十个骑术最好、武功最高的亲兵,朝西北方向直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