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过尽，春日料峭。

路边岩石缝中逆境生长的小树发了嫩绿的芽儿。

苏瑾离揪下一片，放在手心揉了又揉，直到那鲜嫩多汁的芽儿被蹂躏得体无完肤，她才道：“我不会吹口哨。”

苏瑾离语气很平淡，她没有惊讶为何楚凉墨晓得她会吹口哨，本来应该讶异的，但潜意识里，又觉得楚凉墨晓得她会吹口哨，而且吹得很难听这件事，是理所当然的……

“啧啧啧，辣手摧花！”刚爷一边摇头一边叹气，接着打趣道，“这位英俊潇洒的小相公听在下一言，休了她再作另娶，天涯何处无芳草……”

楚凉墨没等刚爷把嘴里的话说完，云袖翻飞间，刚爷一颗牙齿已被打掉，殷红的血粘连着口水从嘴角流下。

他冷冷道：“带路即可，其余的无须哆嗦。”

刚爷有苦说不出，他闯荡江湖多年，杀人如麻，如今落在这两个娃娃手里，他自认倒霉。

更何况他被绑着，纵使是再恼怒，也是敢怒不敢言。

苏瑾离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楚凉墨，抿了抿唇，心中有些发堵。

刚爷被打，纯属是自作自受，他犯罪杀人，恶贯满盈，活该被打……

可是……

为何，楚凉墨会是这副表情……

一副……

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而且是吃了一桶屎的表情。

苏瑾离好奇，刚想问他在恼什么，张了张唇，却又抿上了。

市集上热闹无比，卖糖葫芦的，卖烧饼的小贩在扯着嗓子叫卖。

楚凉墨忽然停住，转身买了两串糖葫芦，塞到苏瑾离手中。

苏瑾离攥着那两串亮晶晶，撒了白色芝麻的糖葫芦，晃了晃神，她轻声问道：“怎么，想起来买这个？”

楚凉墨轻咳一声，“你不是爱吃这个么？”

说完，他一只手牵起苏瑾离，另一只手拽绑着刚爷的绳子，提溜着扔在衙门口。

刚爷手脚被绑，被楚凉墨这么一扔，他一下子就扑倒在地上，磕得鼻青脸肿。

很快一大帮人围观而来，不忍看刚爷嘴角流血的丑陋模样，只是一个劲儿得指着苏瑾离和楚凉墨，窃窃私语。

“啧啧啧，看这男人，被打得，真是，可怜啊！”

“犯了什么事，看这两个年轻人不像是坏人……”

一个手提篮子的老大娘瘪着嘴，撇眼道：“估计是这男人犯了什么事，被人送来见官的可不是小事！”

“啧啧啧，世风日下！”围观群众把目光转移到楚凉墨紧握着苏瑾离的手上。

“两个男人光天化日之下，不知羞耻，要教坏了小孩子！”

群众议论纷纷，苏瑾离蹙着眉头，正想对看热闹的群众说：“牵手又如何？就牵手了怎么的！又没让你们看！”

无论走到哪里，只要她和楚凉墨牵手，就必定有群众出来嘲讽批判一番。

“关你们何事！”楚凉墨一张俊脸上满是不屑，他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寻常人的羞耻感，他无法管控这群刁民的嘴巴……

其不相干之人的言论，对他的看法，他自是无需重视，只是他担心，苏瑾离心里会有落差，她一个女子，怎能受得了他人误会龙阳癖的嘲讽？

楚凉墨轻轻捏了捏苏瑾离的小拇指，接着对围观群众冷冷扫了一眼。

帝王与生俱来的威严让老百姓乖乖闭上了嘴巴，人都是视觉动物，他们不知道眼前有龙阳癖的年轻男子是谁，但却畏惧他凌厉的目光……

刚爷五体投地趴在刘未刘县令面前，哭着说他是被冤枉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唾液和血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冤枉啊！”

“怎么回事？”刘未靠在椅子上，一只脚蹬着桌子，上眼皮和下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闭着，然后又睁开，接着又闭上……

苏瑾离斜瞄着刘未，她隐隐有种预感刚爷会倒打一耙，而这县令会信他……

刚爷哭诉道：“大人，草民是个砍柴的樵夫，可不想碰到雌雄双煞，被他们逼着见官，顶替他们犯的恶事！大人，您要为草民做主啊大人！”

刘未“哦？”了一声，声音抑扬顿挫，感情丰富极了。

刘未这才睁眼看了一下楚凉墨，又用余光扫了一下苏瑾离。

苏瑾离抢先开口道：“县令大人，他是倒打一耙，您可千万别相信啊！他是土匪头头，杀人掳掠，无恶不作，您可千万别信他！”

刚爷哭着打断苏瑾离的话，嚎叫道：“大人，他们是雌雄大盗，叫我给他们顶罪，大人明查！”

楚凉墨冷冷开口，俊脸上是一片冷峻，他对刚爷道：“你说我们是雌雄大盗，可有证据？江湖上有悍匪叫刚爷的传言，可没有雌雄大盗的传闻。”

“雌雄大道？”刘未端了一盏茶，细细品了起来，他指着苏瑾离问道：“你是母的？”

苏瑾离点点头，“没错，我是女的。”

“难怪！”刘未恍然大悟，“本官早就猜出了！”

“大人！”一个小厮跑到刘未耳边，嘀咕了几句。

刘未若有所思，盯着苏瑾离看了一眼，恍然大悟，大嚷道：“来人，把人给我抓起来！”

“啊？什么情况！”苏瑾离懵了，她一脸懵圈地看着刘未，等到身旁衙役上来抓她时，她才道：“大人，您抓错人了，我们是好人，是良民！”

衙役上手欲抓苏瑾离的胳膊，手上却是断了的疼痛感，“嘶！”

楚凉墨手速极快，眨眼间苏瑾离已被他护在怀里。

他的声音冷得掉渣，像是从地狱里延伸出来魔鬼的声音，“谁许你动她的！”

苏瑾离乖乖地靠在楚凉墨怀里一动不动，楚凉墨的举动和言语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心。

若是换成平时她一人面对这种局面，双拳难敌四手，她打不过只得束手就擒，今日不同，有楚凉墨在身旁，一切好商量！

数名衙役往后连连直退，退了好几步发现不对劲，他们只听县太爷的话，眼前这凶神恶煞的混小子算什么混账东西！

刘未大怒，“混账！把！把这两个抓起来关进大牢！”

衙役冲上前，上下其手……

楚凉墨剑眉冷肃，衣袖翻飞间，几名衙役应声倒地，他转身对刘未道：“对百姓的辩解置若罔闻，这便是你的为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