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莫黎背着手，颀长的身子立在远处，背影孤寂而又凉薄。

他眸光不定，看着锦院里灯光微弱的屋子，皱了皱眉。

这个丫头，是又打算一个人处理这件事？

想到她手足无措，皱着小脸的可爱模样……

莫黎揉了揉眉心，然后轻声笑了。

……

青竹站在原地，依旧以手帕掩面拭泪，六神无主，哭哭啼啼道：“小姐，这可怎么办呐……小姐……呃，小姐呢？”

小姐刚才还在这的。

青竹抬起脸往四周张望了几下，片刻便匆忙去了里屋。

里屋。

青竹推开门，苏瑾离正坐在梳妆台前束发。

忽明忽暗的微弱亮光打在苏瑾离白皙如玉的脸上，如墨般的三千青丝披散在肩头，显得更加明艳动人。

青竹“哇”了一声，小姐好美啊！

结果这不“哇”还好，一“哇”……

苏瑾离一记白眼赏过来，“青竹，傻愣着做什么？过来帮我束发……”

她细白的手指戳了戳头发，语气有些无奈，“这个束发该如何束？我束了好久，还是散乱成一团。”

青竹站在苏瑾离身后，手穿过苏瑾离柔软的黑发，听到束发时，神情一滞。

她看着梳妆镜中的美人，问道：“束发？小姐，束发不是男人的……”

苏瑾离笑道：“是啊，把我的头发束成男人的样子。”

“小姐……”

青竹睁大了眼睛，小姐怕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好好的姑娘家，为何要打扮成男人的模样……

“不止是我要打扮成男人的样子，你也要打扮成男人的样子，”苏瑾离皱眉催促道：“快点，别磨磨蹭蹭的，娘待在赌坊我不放心。”

“是，小姐。”青竹应允着，翻手将苏瑾离的发束起。

没有男人的袍衫……

苏瑾离拧着眉，不经意间瞄到锦院门口双手环胸，“呼噜呼噜”打瞌睡的大壮。

锦院有两个守门人，一个大林一个大壮。

大林憨厚老实，办事牢靠，很受苏瑾离的重用……平时苏瑾离的刺绣都是大林运出去卖的。

大壮的为人苏瑾离不是很清楚，每次她进出锦院时和大壮只是点头之交。

苏瑾离走至锦院外，大壮坐在地上，脑袋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嘴巴张着，在打呼噜。

“大壮。”苏瑾离轻轻拍了拍大壮的肩膀。

大壮没反应，依旧是打着呼噜。

苏瑾离拍大壮的力气大了些，“大壮。”

“哎哟……啊……”

大壮抬起手擦了擦嘴上的口水，揉了揉眼睛，然后睡眼惺忪地看着眼前的人。

看着眼前穿着女人衣服，却是男人打扮的人妖……

长得倒是清秀，只是为何要扮人妖……

大壮又揉了揉眼睛，坐在地上仰着头仔细看着苏瑾离，目光疑惑。

苏瑾离蹙眉，“不认识我了？”

“娘呀！小姐！”大壮“腾”的一下，一屁股从地上弹起，诚惶诚恐。

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脸色发红，有些不好意思，慌忙解释道：“小姐，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小姐你放心，我……”

苏瑾离打断他的话，“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你若是累了，休息便是，只是这地上凉，你还是回屋睡比较好。”

大壮一听急了，二小姐的意思明摆着就是让他卷铺盖走人，不行呐，他还有一家老小等着他养活呢！

二小姐这里的活既轻松又轻巧，他可不能丢了这活儿。

他跪在地上，双手合掌，哀求道：“小姐，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就大发慈悲，绕过小的这次吧，这是小的一家子吃饭的……”

苏瑾离觉得不能再和大壮这样耗下去了，否则时间就来不及了。

她开门见山道：“大壮，借我两件衣服。”

大壮一愣，“小姐，我的衣服都是男人的，您要……”

“对，给我两件男人的衣服，立刻就要。”

大壮看着自家小姐一身不寻常的打扮，讶异无比，小姐要男人的衣服做什么，难道是要女扮男装？

“发什么愣？”苏瑾离敲了敲大壮的光脑门，“去给我拿衣服。”

“是，是。”大壮受宠若惊，一骨碌爬起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走，又连滚带爬地跑回来。

大壮手里拿着衣服，动作扭捏，“衣服做工粗糙，恐怕会割破了小姐的皮肤……”

苏瑾离却是一惊，她告诫道：“大壮，我向你借衣服的事别让第三个人知道。”

回屋后，苏瑾离换上灰白粗布长襟，系上腰带。

青竹甚是新奇，套上肥大的长襟，转了一圈，左看右看，原来男人的衣服如此肥大。

苏瑾离顺手给青竹系上腰带，叮嘱道：“走路时双手不可放在小腹前，记住，我们现在是男人。”

青竹疑惑，“小姐，我……”

苏瑾离纠正她，“叫我延林少爷。”

“是，延林少爷。我们这样会不会被赌场掌柜的识破身份？”

青竹脸色发白，手指不停地绞动着手帕，手帕都要被她拧烂了。

男人和女人不止是身体上不同，最不同的是相貌和体型。

小姐身材瘦小，文文弱弱的，从背面看倒像是个身体羸弱，随时能被风刮跑的穷酸书生。

可从正面看，哪里会有男人生的如此俊俏的？肤如凝脂，面若桃花，口如含朱丹……

“不会。”

苏瑾离说得很干脆。

摇摇曳曳的烛光将苏瑾离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勾勒出一个俊雅的身影。

说实话，苏瑾离也没有把握，她只能赌。

赌赌坊掌柜的没有见过延林，赌延林在临城里的名气……

……

苏府大门是敞开的，无论何时，苏府大门永远都是敞开的。

这是苏严定下的规矩，他是将军，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将军，威严四射，怎可惧怕盗贼的侵入？

相反，盗贼应当惧怕他的威严，而不敢前来冒犯。

这倒是给了苏瑾离夜里出府的方便途径，尽管府上大门口有人看管，但两个守门人都坐在地上，和大壮睡觉是一样的姿势，鼾声四起。

苏瑾离走出苏府，轻手轻脚。

皎洁温柔，柔和的月光把夜晚烘托出一片平静与祥和，月亮的光落在树丫上，落下斑驳的黑影，零星的像是碎条儿挂在树丫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