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说着说着，忽然话锋一转，“嘶，壮士，你说苏家是不是有疯病史，一个女儿疯了是巧合，两个女儿疯了恐怕就是遗传了。”

莫黎坐着，一言不发。

乞丐继续道：“你说皇上也真是够奇怪的，昭妃娘娘没疯之前，他对人家忽冷忽热，把人家打入冷宫，等人家疯了，又对人家不离不弃，生死相许，你说奇怪不奇怪？”

“叮咚”一声，又是一枚铜钱入碗。

乞丐拱手谢道：“好人一生平安！”

莫黎睁开眼瞅了瞅碗底，道：“赚了不少啊。”

乞丐把碗捧在怀里，一枚一枚数着铜钱，用肩膀撞了一下莫黎，朝他抛了个媚眼，道：“也就今天赚得多些。我方才说到哪了？哦！你说奇怪不奇怪，我闯荡江湖多年，对皇上的情史了如指掌，皇上对其他娘娘都是从一而终，唯有对昭妃娘娘，时好时坏的，我真替昭妃娘娘感到心累啊！”

莫黎略为无力地抿了抿唇，漫然道：“说不定皇上是真心喜欢她的。”

乞丐把铜钱擦干净，就着碗全部倒进裤裆里，“你怎么知道皇上是真心喜欢昭妃娘娘的，你又不是皇上！你没听说皇上是因为苏将军才对昭妃娘娘如此的吗？”

莫黎没有说话，他迎着刺眼的阳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有些怅然若失。

乞丐又道：“世人都说皇上薄情，没有中意的女子，有人说皇上是因为畏惧苏将军才如此，也有人说是因为皇上极其讨厌昭妃娘娘，想让昭妃娘娘在后宫树敌才如此待她……”

莫黎笑了笑，道：“这便是他的目的。”

“啊？什么意思？”乞丐把留有一枚铜钱的碗放在前面，问莫黎，“壮士，你这话着实深奥，我没听懂啊！”

莫黎站起来，弯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走了，后会有期。”

乞丐望着莫黎慢慢走远的背影，嘀咕道：“真是个怪人，我当你是朋友才与你说这么多，你倒好，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走了！气死个人！”

……

晚上苏瑾离没什么胃口，想吐却吐不出来。

楚凉墨一边给她碗里夹菜一边给她撕鸡腿吃，不一会儿，苏瑾离的专用玉碗已经垒起了一座小山。

苏瑾离摆摆手，道：“不吃了。”

楚凉墨看她脸色不好，道：“离儿是不是不舒服？”

他对李无息道：“叫太医过来。”

苏瑾离一听楚凉墨要叫御医，吓得脸色更苍白了，那位长着胡子的凶伯伯又要开药给她吃了，那么苦的药，一点也不甜！

“不，不，不要，”苏瑾离攥着楚凉墨的袖口，道：“离儿没事，没事！”

楚凉墨剑眉微微皱起，他知道苏瑾离是怕喝药才说没事的，但他担心苏瑾离身上哪里难受，她又不说，若不叫太医过来，他不放心。

过了一会，楚凉墨对她道：“今日便不叫太医了，但你要乖乖喝药，懂了没？”

一听到要喝药，苏瑾离清秀的小脸瞬间皱成了包子……

晚上，楚凉墨坐在下面批奏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苏瑾离有没有把被子踢开。

果然，这丫头又踢被子了……

诺大的床上，苏瑾离侧着身子睡，一截细嫩的藕臂露在外面。

楚凉墨站起身，走至床边，轻轻将苏瑾离的手放到被子里，小心翼翼地给她盖好被子。

恍然间，楚凉墨看到苏瑾离雪白裤子上的点点血迹。

殷红的血迹在雪白的丝绸上绽放出一朵朵梅花。

楚凉墨眉心狠狠地一皱，该死的，今夜晚饭时他就应该叫太医的！

苏瑾离似乎很不舒服，光洁的额头上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她皱着眉头，嘴里嘟嘟囔囔，像是在做梦。

不一会儿，御医便过来了。

大半夜的，他一接到皇上的旨意，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一过来就看到阴沉着脸的皇上……

梁于文不敢耽搁，给苏瑾离号了脉，道：“启禀皇上，昭妃娘娘是受惊吓所致，待微臣开些定惊安神的药，让娘娘服下即可。”

惊吓？

定是前几日苏瑾婉和杨明岚的事！

楚凉墨脸色愈发阴森，他问道：“胎儿可有危险？”

梁于文道：“请皇上放心，娘娘和腹中胎儿母子平安。”

大半夜的，梁于文困意止不住，便打了个哈欠。

楚凉墨道：“你回去休息吧。”

梁于文受宠若惊，他道：“谢皇上。”

……

寂静无声的夜晚，楚凉墨搂着苏瑾离，一夜无眠。

他埋首在苏瑾离修长雪白的颈肩，嗅着她身上特有的清香，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心得以平静。

楚凉墨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抚上苏瑾离平坦的小腹，心内五味杂陈。

他知道，苏瑾离讨厌他，讨厌到不想有他的孩子……

他虽不是精通医术，但对各种药物略知一二，所以当他在苏瑾离喝的药里发现有避子药的成分时，才发觉，苏瑾离不止是不喜欢他，她是讨厌他……

究竟她有多讨厌他，才会宁愿以损害身体为代价，也不愿意生下他的孩子……

苏瑾离翻了个身，嘴里含含糊糊的，像是在说什么梦话。

“楚凉墨！你娘的！”

楚凉墨只听得这两句……

她又在梦里骂他……

楚凉墨原本郁郁寡愁的心情倒因为苏瑾离这一句梦呓而变得畅快了许多。

如此说来，苏瑾离心里还是有他的，纵使她是在骂他，但他知道在她的梦里出现过，这便足够了……

苏瑾离又翻了个身，感觉有人在耳边叫她。

她下意识睁开眼，看见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姐姐，侧着身子与她面对面……

那个小姐姐睁着大眼睛，咧开嘴望着她笑。

苏瑾离也笑：“姐姐，你，你和我长得一样！”

小姐姐伸手摸了摸苏瑾离的头，露出苍白无力的笑，“我本就是你，当然同你长得一样。”

苏瑾离不懂，她一脸茫然道：“姐姐，你说，说什么呀，离儿听不懂。”

小姐姐尖利的指甲不轻不重地点在苏瑾离的额头上，“傻瓜，你到底在逃避什么？逃避娘亲不在世的挫败感，还是在逃避自己的内心？”

“啊？”苏瑾离愣住了，她茫茫然地看着这个说话古怪的小姐姐，摇摇头，“没，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