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料峭，天气一天一个变化。

昨日还艳阳高照，今日便乌云盖顶。

楚凉墨担心苏瑾离受了凉，便给她左一层右一层，包得跟个粽子似的。

苏瑾离被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自在，两只手连同牙齿，连拽带咬地，要脱掉身上的厚重衣服。

楚凉墨一掌拍落她的手，严肃脸，“不准学小狗！”

安康被冷风吹得直打哆嗦，他对苏瑾离说：“嫂子，你要是实在不想穿，脱下来给我穿，他娘的，这天气冻死个人！”

远木跟在楚凉墨身后，道：“主子，这天要变天了，戏台子恐怕搭不了了。”

楚凉墨也觉得今日不利于出行，他道：“既然如此，那回客栈罢。”

安康瞥了远木一眼，表情极度郁闷，他垂头丧气道：“我想看戏。”

他长居于深山老林之中，除了给楚凉墨打探以外，他基本上独居于山里，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竟然碰到这个要死不死的天气！

苏瑾离无所谓，作为一个五岁孩童的智力，她听不懂戏，只有吃食才能让她兴奋起来。

安康用胳膊肘捅了捅苏瑾离，道：“喂，嫂子，咱们去看戏！”

苏瑾离点点头，“要吃，要吃。”

她一个劲儿地要吃的，安康一个劲地要看戏……

然后天空便开始下雨。

起初是绵绵细雨，如绣花针，如牛毛，洒在人身上没有丝毫感觉。

然后就是倾盆大雨，冰凉的雨水噼里啪啦落到地上，打在人身上，脸上。

安康躲在屋檐下，指着天破口大骂道：“他娘的，早不下晚不下，你他娘的非要今天下！”

楚凉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做什么这般动怒，你若想听，明日再来便是。”

安康看着楚凉墨，凝视良久，半响，说道：“万一明天后天都下雨又该如何？你难得从宫里出来一次，我们兄弟二人难得聚一次，我只是想看戏而已！老天爷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楚凉墨皱眉道：“安康，你又在杞人忧天了。”

苏瑾离看安康蹲在地上，垂头晃脑的，她也蹲下来，垂头晃脑的。

老远看，就跟两个二傻子似的……

“嫂子！”安康嚎了一嗓子，然后把脑袋放在苏瑾离肩膀上。

安康正欲继续嚎，忽然一只大手按住他的脑门，将他硬生生往后推。

“楚凉墨！”安康站起来，怒瞪楚凉墨，气得直跳脚。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大多都是冒雨小跑前行。

苏瑾离把手放在屋檐下，让冰冷的雨水滴落在她的手掌心。

“据说雨水能冲刷罪孽，皇上，您有罪孽么？”

苏瑾离脑海里猛然浮现出这句话。

她不禁打了个冷战，明明很害怕觉得毛骨悚然，但却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凉彻心扉。

楚凉墨揽住她，将她往后带，皱眉责怪道：“怎地如此不听话？万一淋病了如何是好？”

他用衣袖去擦她的脸，却被苏瑾离侧脸躲过，苏瑾离抿着唇，一言不发。

“离儿？”楚凉墨的手生生地顿在半空中，看着她疏离而冷漠的神情，心内凭空生出一种惶恐。

他希望她恢复正常，但却又自私地希望能和苏瑾离继续这样恩恩爱爱地生活下去。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太过于贪心了。

就像离儿说的，贪心不好，做人不可太贪心……

苏瑾离依旧别着脸，神情淡漠，娥媚轻轻皱起，全然不是五岁孩童心智的人应有的心态和模样。

安康察觉出气氛中浓浓的尴尬，哈哈大笑了几声，“那个天气真是冻死个人了！是不是啊！”

没人理他……

安康继续他尴尬的大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咱们后会有期！”

雨中，安康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他，楚凉墨才看向苏瑾离。

他修长干净的手指动了动，在碰到苏瑾离手指的那一刹那，却又很快缩了回去，像个害羞胆怯的大男孩。

苏瑾离唇瓣张了张，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忽然头疼得厉害。

她一只手捶着脑袋，另一只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裙摆，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离儿！”楚凉墨扼住她的手，“既然想不起来就别再想了，你会受伤的！”

苏瑾离抬头看了楚凉墨一眼，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眼前一黑，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是耳边隐隐约约有男人的声音，像是楚凉墨在叫她的名字，又像是莫黎在唤她……

楚凉墨快马加鞭带着苏瑾离回了皇宫，叫了御医给苏瑾离看病。

御医说昭妃娘娘身体健康得很，腹中的胎儿更甚。

当日下午，便有探子来报，北方边境之处的里无族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忽然断绝了与楚国之间的一切联系，越过楚国的边境，攻进楚国的领地，肆意妄为，屠杀楚人，奸淫掳掠，杀人放火，像是红了眼，丝毫不给自己留后路。

里无族是楚国的相邻部落，与楚国交往甚笃，每年都会给楚国进贡，而楚国则有责任在其被他国攻打之时，施以援手。

里无族人是骑在牛背上的群落，以牛奶，牛肉，牛鞭，牛肚对外输出食源，向来以友好，平等为原则与各国和平交往，而这次却似发了疯一般，对捏死里无族如同捏死一只蚂蚁的楚国动了手……

本来一个楚国大将带着一万楚军就可以解决的战争，此番却耗费了整整数十万兵马，耗时有半个月之久，仍然僵持不下。

边境来报，里无族在一天之类，不花一兵一卒，却胜仗而归，楚国则损失惨重。

里无族叫嚣着，在楚国边境一带疯狂屠杀，不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男的一律屠杀，女的一律先奸后杀。

楚凉墨亲自带兵征战，临行前他过来看了苏瑾离一眼。

苏瑾离睡得正香，薄而粉嫩的鼻翼微微翕动着，既长又密的睫毛在眼窝下投出一片阴影，还无意识地咂咂嘴，似是梦里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楚凉墨轻柔地抚着她的头发，以极其低极其轻的声音道：“等我回来。”

像最平凡最普通的夫妻，丈夫前线打仗，妻子安心在家等待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