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公里的路程对污秽状态下的江琦来说不算远，黑猫跟焦黑的大地上几乎融为一体。

它摇摇晃晃地走着斜线，好像随时会睡着一样。

“还不能睡喵！”黑猫伸出利齿在地上刮出几道深深的划痕。

它勉强打起一丝精神，心道：“至少要观察一下暗堕的实力。”

暗堕的实力跨度过大，倘若江琦和试炼者对付不了那只暗堕，那他们就得另谋出路。

它先到达试炼者们跟暗堕的战斗地点观察一阵，而后折返回来：“是个偏弱的普通暗堕。”

江琦刚放下心，又听黑猫道：“本喵觉得你加入他们或许有机会能打赢暗堕。”

只是有机会？

“不是偏弱的普通暗堕吗？”他皱眉道。

偏弱的普通暗堕，可能只有初级二阶或三阶的超凡者实力。

但队长是中级超凡者的实力，就算打不赢对方，逃跑的话应该不困难吧？

“跟暗堕战斗的都是一阶的初级超凡者喵。”黑猫低头舔了舔手掌。

“他们队长呢？”

“不知道喵？”

江琦稳健地问道：“你还能不能出手？”

“可……”黑猫话音未落，低垂着的脑袋碰到了地上。

这个回答，江琦有些不知道黑猫到底还能不能行。

对于黑猫的思考和判断能力，他也秉持着怀疑的态度。

挠了挠头，江琦一只手盘起黑猫的肚子，继续猫着身子向前面走去。

视野伴随着身体的移动向前探。

黑暗里的事物一点点显现出来。

这里与石林的环境略有不同，大地较为平摊，但依旧不变的是焦黑与死寂。

便像是一座火山喷发后，在大地上覆盖了一层厚重的岩浆灰。

激烈的战斗声和人们在战斗里的嘶吼和惨叫渐渐变得清晰。

他又向前走去，十几个浑身是伤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一个有着四肢，肿大的头颅上前后长着数颗眼睛的暗堕出现在眼前。

只见四周不断有石土块从地上飞起，如雨点一般砸向试炼者们。

密密麻麻的砂石攻击里，有人浑身是血的倒在后方，但看他的胸膛还在起伏，似乎并未死去，还有人在为他疗伤。

也有人浴血而战，幽幽寒光快逾闪电，但那暗堕脑袋上复数的眼睛一转，那人的手忽然刺向自己。

远处，一个青年男人持枪而立，冷峻的眼眸盯着暗堕，射出一发子弹。

那暗堕身后的眼珠一凝，金色的火花便在空中爆开。

此时，刺向暗堕的试炼者把头一偏，冰冷的刀刃带起一片血花，擦着他的咽喉而过。

江琦注意这两人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认识他们。

持刀的人是张允，持枪之人是被他杀死的弟弟的哥哥申良。

他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熟人，又见其余人散落在暗堕四周，每个人之间最少有四五米的距离。

彼此之间绝不靠近。

他们战斗有序，一人受伤，立马便有一人向暗堕发起攻击，来转移暗堕的注意。

刚刚张允便是依靠着申良的协助，这才没被手中刀刃刺破咽喉。

便在此时，他的身形暴动，可怕的力量和速度仿佛带着风暴砍向暗堕头颅。

暗堕正中的瞳孔一竖，张允却是甩出了手中的刀刃，他高举的拳头却是砸向自己的胸膛。

这力道之大，直把他的手臂都给折弯了！

但他的身体被风拉动，在拳头落下之时，身体向后退去，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地底又忽然钻出暗色的土块，牢牢抓住了暗堕的双腿，是傀儡！

这并非简单的傀儡，它里面还浸灌着血眷者的鲜血。

远处申良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他眼中光芒一现，接连按下扳机。

金色的子弹划破长空，直指暗堕的要害。

虽然于景谷说的很多话都被不可知暗堕篡改过了，但有一句话他说的很对。

实力低于暗堕的超凡者，依靠人数是没有作用的。

即使有着两名一阶超凡者能力加持的傀儡，却也在暗堕的能力之下轻易崩解。

只有巡夜人特制的子弹，才能多坚持一会。

但也仅仅只是一会。

子弹在射中暗堕之前，被暗堕夺取了控制权，其调转方向，反而朝着申良打去。

不得已，申良只得按下按钮想要引爆子弹。

可子弹没有爆炸。

惊慌间，他晃动身体，想要躲开。

那金色的子弹跟着他的身体转变轨迹，一前一后扎进了他的身体里。

局势转眼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旁的江琦暗忖道：“操纵类型的暗堕，是靠它的眼睛吗？”

他又有些疑惑，队长还真不在？

便在张允和申良受伤之时，四名超凡者向前接替他们，一起攻向了暗堕。

又有人快步走到他们身边，为他们治疗。

张允断裂的手臂被人掰正，那人又将手掌贴到伤口处，张允颓然道：“不行……”

刚才的攻击，已经是他们想到的最好办法了，可依旧没有奏效。

只要被那只暗堕的眼睛看到，他们就会受其操控。

人的身体还好，可以在暗堕的视线里坚持较长的时间。

可没有灵魂和反抗的死物，暗堕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将其控制。

那些接替张允和申良的人，实力明显弱了许多。

张允和申良能躲开致命伤，而他们只是撑了一会，胸口和脑袋上就多了几道伤痕。

江琦看着张允残破的身体，那衣衫褴褛，血肉外翻，密密麻麻的伤口像是干涸了几个月的河面。

真不知道张允是如何承受下来的。

又是什么促使着伤势惨重的他站了起来。

为他治疗的涂玉斌拉住他道：“你不能去了！”

张允摇着头，毅然挣脱了涂玉斌的手。

此时，江琦把黑猫放在一旁，恢复人类的模样。

他犹豫了会，打开配给包，把里面最后的药丸和醒梦全部吃下，又用配给包挡住关键部位，慢慢走了出去。

他面红耳赤地说道：“那个……能给我件衣服吗？”

忽然响起的声音，让两人为之一怔。

“是你！？”涂玉斌立刻摆出了戒备的姿势。

“是我。”江琦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那天晚上让他感觉不怀好意的人。

“我们的试炼碰到了暗堕，我跟队友走散了。”他解释了一句。

“江琦兄弟。”张允却爽朗的朝他挥手，丝毫没有怀疑他。

他想也没想地说道：“玉斌，给他一件衣服。”

“还有裤子。”江琦补充道。

涂玉斌纵有万般不情愿，但他无法拒绝张允的请求。

因为他不想让张允失望。

哪怕脱了裤子之后就只有一条裤衩了，他仍旧脱下外套和长裤，丢给了江琦。

“可能是使徒。”他用只有张允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

在污染域这种抬眼不见十米外的地方，突然冒出一个人来，换谁都觉得可疑。

谨慎一点总没错。

张允摇了摇头，显然是不相信：“我走了。”

“你小心。”

“谢谢。”江琦道谢。

他夹着腿换上衣服，虽然没穿内裤就穿上外人的衣服让他心中不适，可眼下不是在乎这件小事的时候。

张允又提刀接替了受伤的人，让他们回到后方养伤。

涂玉斌迎回队友，立即蹲下为他疗伤。

“你们队长呢？”江琦在一旁问出了他心里的疑惑。

“张允就是我们的队长。”涂玉斌头也不抬。

江琦犹豫了会，他委婉道：“我们的队长是中级超凡者。”

“只有第一次试炼才会有巡夜人带队。”涂玉斌解释道。

江琦：……

他讨厌谜语人。

巡夜人的作风，遵循了对污秽的守则，一切都不交待，只靠自己去猜想。

如果试炼者猜错了，或者猜不出来？

那死了也活该。

这就是巡夜人的思路，倘若在缺失信息的情况下没办法通过试炼，就没有活下去的资格。

所以对试炼者来说，重要的是把握那个度。

该知道多少，就知道多少，不该有的好奇心不能有，重点是保证自己不会在污染中失控。

其次是不该知道的就绝对不能去探寻，像个人偶一样听从命令就行。

不过江琦的猜测已经跟事实非常接近了。

在暗堕附近寻找到非凡物质的试炼者有两个选择，一是成为调查员，二是继续巡夜人的试炼。

若选择了成为巡夜人的试炼，巡夜人会根据个人的表现和收获评判其是成为巡夜人还是预备役。

当然，评判的标准依旧只有巡夜人自己知道。

而张允，已经是多次参加这巡夜人的试炼。

这只暗堕，是他们在归途中不小心碰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