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沉痛的心情，宋宝璋将所有的陶缸打开，将流寇腌制在里面的人尸一个个铺在被桐油浸透的防雨布上。

细细一数，整整五十三具尸体。

在一片空地上找了一处风景不错的地方，宋宝璋捡起流寇使用过的鬼头刀，运功配合着深挖一个二十米宽五米深的深坑。

小心地把尸体一一摆放好，填上土埋进去，垒出一座坟茔。

搓木为板，运真气于指端，写下“无辜枉死者之墓”几个黑色的大字。

猛地一插，木板深入墓前条石一尺多深，稳稳地立在那里。

“唉——”

宋宝璋深叹一口气，抿了抿唇：“这操蛋的世道，总是不给人活路。愿你们下辈子托生一个好人家，温馨幸福！”

说完，点燃几根从最大茅草屋里搜索来的线香，这才大踏步离开。

路上碰到流寇大统领的尸身，宋宝璋一脚跺上去，咬牙道：“生前有能力不做好事，死后占什么地方啊？骨灰给你扬了沤肥！”

“嘭！”

身后干瘪的尸体一下子爆炸，所有的东西化为灰灰，飘洒了一地。

沿着山路走了有一两里地，宋宝璋忽然发现前方出现一片灯火。

点点如豆，唯有中间的是一盏红色的大灯笼，高高悬挂在一座气派的府邸门前。

这是一座村庄？

不对啊，刚才在流寇营地的山顶，他就极目远望，四下一片漆黑，哪里有什么村庄。

以宋宝璋目前的修为，运功于眼，鲜少有看错的时候。

思考了一会儿，不信邪的宋宝璋感受着已经恢复接近九成的真气，复又举步向前。

他倒要看看，这座村庄里的人在搞什么！

来到进村的路口，只见一块山石立在那里，红色的颜料灌进沟槽——杨家村。

信步跨过村界，一股无形的气息润物细无声，将宋宝璋的心神压抑下来。

“客人可是从外面来？”

蓦然，一声问候吓得宋宝璋一跳。

他转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耄耋老人佝偻着腰，拄着一根龙头拐杖立在一棵老槐树下。

粗壮的树干表明了老槐树的年纪，接近地面的树皮有些斑驳，占满了黄褐色的泥土。

显然，有人经常将牛之类的牲畜拴在树干上。

这幅景象，自然而然地勾起宋宝璋童年的农村生活记忆。

原本心中升起的一丝疑虑消散一空。

“老爷子，这么晚了还不睡吗？”他笑问道。

夜风吹来，撩起老人的黑色的衣服下摆，一只长满了浓密毛发的细瘦小腿一闪而逝。

宋宝璋原本敏锐的眼睛对此却视而不见。

“年纪大了，觉就少了，没办法，只能到处溜达一下。人啊，过身了想不睡都不成了喽！”

“大爷说的在理。”宋宝璋点了点头，认可对方说的话，“对了，大爷，你们村怎么都点着灯？是有什么喜事要办吗？”

“这不是我们村的莲花要嫁人嘛，算命先生说，要在凌晨时分出门，不然会克死丈夫，孤独终老。”

“这样啊。”宋宝璋点点头。

有心想说是迷信，一股突如其来的直觉让他闭嘴。仿佛只要话一出口，就有恐怖的事情发生。

“既然客人这个时候前来，也算是一种缘分，不若去喜宴现场喝杯薄酒，如何？”

老人话音刚落，一阵唢呐声传来，夹杂着笙等乐器的配音，一股喜意由人心底自然生出。

百鸟朝凤曲！

听到这种童年时期熟悉的音乐，宋宝璋的脚步似乎都轻快了几分，想快点一睹新娘子的风采。

“有客到！”

老人推门进去，跟迎客耳语几句，对方立刻高声叫喊。

宋宝璋一进去，抱拳向左右的人拱拱手，算是打招呼。

前方几个方桌上坐的客人猛然一扭头，“刷”的一声，只见一群青紫面色突然出现在眼前。

搁在平时，宋宝璋早就已经醒觉，这会儿却觉得很平常。

甚至，他还和老人打趣：“老爷子，你看这凌晨时分结婚就是不太好，如今寒冬腊月的，多冷啊，大家脸都冻青了。”

说着，还以为对方注意不到，遂用手指了指。

“咳！”

老人发出一声咳嗽，仿似收到什么信号，所有客人一起扭过脸去。

往前走了几步，宋宝璋打算停下来看新人拜堂，却没看到新郎官，好奇问：“老爷子，怎么没看到新郎啊？这拜了天地，是不是可以闹洞房？”

老爷子在他身后猛然推了一把，呵呵笑道：“这新郎官不是来了吗？”

一进了大堂，宋宝璋闻言奇怪地打量自己，发觉正身着一款大红色的喜袍，一副新郎的打扮。

他不由抬头看向披着凤冠霞帔的新娘，越看越迷人，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的目光。

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自然地牵着她的青葱玉手，碧绿的玉镯衬得那双手越发完美。

似乎本能一般，宋宝璋摧动真气流转到指尖，新娘子的双手自然地握着，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心神最终不断地下沉，一股倦怠突然袭上来，新娘忽然搂住他要倒地的身子。

似闭非闭的眼睛往上看，最终看到一个脸如满月，杏眼如星，肌肤胜雪的女子，目光幽幽地望着自己。

这个时候的宋宝璋跟醉了一样，有些无力地抬起手，想抚摸对方的脸颊。

“想不到现实中熬到奔四都没结婚，在……在梦里却能见到自己的白月光……娘子，你真…真漂亮，每一处都长在我的心…尖尖上哩……”

“唉——”

新娘子幽幽一叹，“呼”的一声如风一样消失不见。

“嘭！”

没有了依托，宋宝璋一下子跌倒在地，醉酒的状态瞬间消除。

只是人仍然显得呆滞，少了往日的灵动。

那群客人突兀地围上来，宋宝璋挠了挠后脑勺，不解地问：“咦，我不是在参加婚礼吗？怎么贴的喜字儿都没有了？红布也没有……”

“客人记错了吧？我们邀请您来，是为了在你这里买些果子吃，哪有什么婚礼？”

“是吗？我…我记不得了，我有果子卖吗？”宋宝璋迷糊地嘀咕一声，下意识看了看四周。

只见一副箩筐放在身旁，里面装满了香气四溢的果子，围在四周的村民垂涎三尺地看着。

宋宝璋下意识地将箩筐提起，放在身边更近的地方，免得被人偷走。

他好奇地拿起一颗三分之一火红的果子，翻来覆去地看了看，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水果。

有心尝一尝，看周围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又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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