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烟只当看不见普罗王的恐惧。
事到如今,只能一搏。
“你身为普罗国的国王,保护你的子民,就是你的使命。难道你忍心看到你的子民,惨死在乱战之中?”
声音铿锵,响彻天际。
还嫌不够。
桑烟指着脸色铁青的祁无涯:“在你们眼里宛若天神的九爷,不过就是北祁的落魄皇子!他给你们的利益,如何能与大贺皇帝相比?”
贺赢听到这里,也附和:“是这个道理。且不说你们是否投靠北祁,如今北祁战事节节败退,早已势微,你们又何必弃明投暗,成为祁无涯的爪牙?”
隔着人群,桑烟跟贺赢都直直看向普罗王,使用怀柔政策。
桑烟继续劝说:“王上,你与王后伉俪情深,等城墙被攻破,难道你忍心看她遭受国破家亡的痛?”
王后对普罗王而言,是依赖,也是支柱。
她只希望,这个窝囊的普罗王,肯为了自己的王后勇敢一回。
可惜——
“你闭嘴!”
普罗王见她又看着自己,吓得连忙呵斥。
他很怕祁无涯迁怒于他,以为他有异心。
他连忙拉着王后的手,目光坚定:“娜云,你别怕,九爷会保护我们的,你信我!”
王后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摸了摸普罗王的头,像是看自己的孩子,轻声说:“王上,娜云自然是信你的。”
“那就好……”
普罗王松了口气,把王后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他喃喃着,也不知道在劝慰王后,还是宽慰自己。
王后戚戚然一笑,眼神幽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这个女人,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韩沉比祁无涯还生气。
他怒气冲冲,剑指桑烟,恨不得立刻杀了她。
但被祁无涯制止了。
他对于桑烟的离间之词,大笑出声,还鼓起掌来:“桑烟,你总是让我这么意外,都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策反普罗王。只是,你以为这普罗国做主的是谁?”
他话锋一转,眼里迸发狠厉的杀意:“是我祁无涯!放箭!”
他已经看够她为大贺这么不要命了!
一声令下。
箭雨铺天盖地袭来。
他从来都是穷途末路的疯子。
就算是死,他也要拉着她一起!
“小心!”
桑烟惊叫着提醒。
现在根本无心去看祁无涯。
万箭齐发!
贺赢闪身挡在桑烟面前,手中长剑飞舞,看得她心惊肉跳。
这么多箭。
他们这么点人怎么应付得了!
眨眼间就有两人中箭身亡。
“新元,小心——”
她不敢叫贺赢的名,只敢叫他的字。
“别怕。”
贺赢柔声安抚,趁着打下一拨攻击的间隙,又将桑烟往身后拉了拉。
他高大颀长的身躯彻底遮挡住她纤弱的身子。
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你带她先走。”
谈云谏眼见那些弓箭手已经搭好箭,大喝着指挥。
贺赢艰难应付那些攻击,余光瞥了谈云谏一眼。
谈云谏身上的皇袍已经被箭矢划破,身上斑斑血痕,惨不忍睹。
但他双眼通红,一次次试图杀向祁无涯。
若是眼神能杀人,祁无涯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我们先走。”
贺赢看出谈云谏的目的,拉着桑烟撤退。
“想走?”
祁无涯视线落在他抓着桑烟的手上,怒喝道:“把他的手给我剁下来!谁砍他一刀,我一刀赏黄金万两!”
这个女人。
即便他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
那些卫兵听到赏金,瞬间发疯,全拿刀持剑朝贺赢砍过去。
就连那些弓箭手,也都对准了他。
桑烟被贺赢护在身后,且战且退。
可敌人实在太多了。
一拨才过。
后面的人又涌了过来。
她该怎么办?
桑烟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
余光所及,贺赢面色惨白,手上招式也渐渐慢了下来。
人太多了!
他早已经筋疲力尽。
噗的一声。
从右侧长廊不知何时来了几个卫兵,长剑捅进了贺赢的肩膀。
那长剑拔出的一瞬间,鲜血喷洒在桑烟的脸上。
贺赢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双臂沉重,头晕目眩,身体晃了几晃,全靠剑撑在地上,才没有倒下去。
桑烟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了,惨白着脸,想用手去堵他肩膀的伤口。
“你受伤了,别动……求求你……”
但鲜血怎么也止不住。
而他还在拼力厮杀。
只为护她性命无虞。
“小心!”
桑烟眼见他的血越流越多,失控大叫,随后拼了命一般,拦在了他的面前。
祁无涯已经跟了过来。
他手里也拿着剑,正居高临下看着面前的桑烟。
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祁无涯。”
桑烟低声叫他的名字。
她的脸上沾了不少血,模样狼狈而凄美。
那双通红的眸子更是明亮骇人。
她说:“你放了他们,我是你的。”
她终究是失败了。
普罗国的百姓,已经是祁无涯的傀儡。
“阿烟——”
贺赢震惊地抓住她的胳膊,刺激攻心,又是一口黑血吐出来。
“放了他们?”
祁无涯温柔而悲悯地看着她:“阿烟啊,若他不是贺赢,我确实可以放了他们。但他是贺赢,你让我怎么放了他?”
他筹谋一切,就是为了杀他啊!
这天下,能与他做对手的,也就他了。
贺赢没有子嗣,一旦殒命,大贺必乱,那时,天下谁与争锋?
“你、你……你知道了?”
桑烟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贺赢倒是沉稳,没有显露一丝慌张,只是把桑烟再度拉到了身后。
他没有理会祁无涯,抬手给桑烟擦干净脸上的血迹。
动作小心翼翼。
眼神温柔带笑,像是在让她放心。
祁无涯看着他的动作,妒忌上头,满眼鄙夷道:“贺赢,你看到没有?你就是个废物!最后你的女人,还是要来求我!”
他早该想到的!
贺赢怎么会不来?
而桑烟,这个他碰一下都觉得恶心的女人,怎么会心甘情愿被一个侍卫拉手?眼神还这么深情?
桑烟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起初他只是猜测这个侍卫身份不一般。
或许是桑烟的旧友。
直到看到因为他受伤,她居然站出来主动示弱?
这个猜测便肯定下来。
真是有意思。
这群贺国人,把他祁无涯当傻子耍着玩啊!
“贺赢,你也算深情,愿意为一个女人涉险。”
祁无涯怒极反笑。
贺赢目光沉沉看着他。
他分明已经受了伤,可眼里的傲气和凛冽的寒意,依旧令祁无涯不敢小觑。
早听闻大贺皇帝贺赢面容英俊不凡,气质更是超凡。
今日一见,倒不似假话。
真的早该想到他是大贺皇帝!
不然也不会被那个冒牌货愚弄!
毒素在贺赢的体内蔓延。
他忍不住咳出一口黑血。
“贺赢,你怎样?”
桑烟看他不停吐着黑血,声音颤颤:“你怎么、怎么中毒了?”
祁无涯笑道:“我来说说吧,这毒还是我的杰作呢。”
他出海前,猜测贺赢会来全州,便留下二十杀手和一瓶蝉心。
蝉在钻出地面前,要埋伏地下多年。
此毒便是如此,并不当时要人性命,而是埋伏伤口处,让伤口永不愈合,时时受腐肉流血之苦。
“若我没猜错,你的伤到现在也没愈合。”
他那时想着杀不了他,也让他生不如死。
没想到他能扛到现在。
还带着毒伤,亲自来救人。
“卑鄙!”
桑烟扒开贺赢的衣服,果然看到左胸拳头大的伤口,周边一圈黑臭的腐肉,特别可怖。
她看的心疼,眼泪汹涌:“祁无涯,我恨你……你、你把解药给我……”
她捂着眼睛,眼泪从指缝滴落。
太痛了。
她痛得直不起腰了。
贺赢扶起她,温柔含笑:“阿烟,你别担心。我没事。这伤就看着可怕。一点不疼的。”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现在不是在生死关头,而是在与她闲话赏月。
“怎么不疼?怎么不疼?都是我。是我害了你。”
桑烟哭着捶自己:“我还害了江刻。我是克夫命啊。”
“别这么说。与你无关。他要杀我,没有你,为着天下,也要杀我。”
贺赢擦去她的眼泪,安慰几句后,看向祁无涯,笑了:“何必杀来杀去呢?祁无涯,你在北祁根基不深,便是杀了朕,也不过是为你的哥哥做嫁衣裳。所以,还是跟朕合作,先拿下北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