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笑的姿态,有种蔑视一切的高傲,让人生厌。
桑烟皱起眉,走过去,在她面前坐下。
何红昭拿起茶壶,给她斟了杯茶,还推了盘瓜子过来。
这种淡定自如的模样,更加让人生厌。
桑烟到底还是动了怒。
她把那果盘打翻,眼里满是失望和震惊。
“你马上要死了,怎么还能这么若无其事?”
“不然我该如何?”
何红昭一手托着腮,一手晃着面前的茶杯。
那茶杯的茶水飘着不知名的花瓣,茶色淡红,飘着缕缕的香气。
她喝着茶,笑盈盈看着桑烟,似乎很高兴看她愤怒的样子。
桑烟压着怒气问:“你对我,就没话可说?”
何红昭顶着无辜的表情,反问:“你想我说什么?”
桑烟见此,气得想暴走:“何红昭!”
何红昭又喝了几口茶,咳嗽着笑:“咳咳,哈哈,桑烟,咳咳,你这样,让我有一种胜利者的优越感。”
桑烟:“……”
她恨其不争:“你真是疯了!”
疯了的何红昭喝完了茶杯里的茶,又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那倒出来的茶水还是飘着不知名的花瓣,但茶色更鲜红,香气更浓郁。
她就这么一口一口喝着茶,没有再说话。
桑烟闭上眼,放慢呼吸,努力平复心情。
她双手握拳,指甲嵌入掌心,疼痛让她理智,再睁开眼时,已然恢复了从容。
“你想激怒我?”
她分析着何红昭的心理。
何红昭拿着帕子擦去唇边的茶水,故作惊诧:“被你发现了。”
她从来都不信桑烟真的把她当朋友。
之所以对她客气友好,不过是以为她能救她的心上人。
何必还过来假惺惺?
她故意激怒她,想看到她生气,想她褪下那层虚伪的外衣,露出那颗跟她一样肮脏、自私的心。
桑烟确实很生气。
她不是圣人,一腔热忱,被人拿来利用对付自己的爱人,这让她怎能不生气?
可想到何红昭的身世?
她心里生气、痛恨,却也对她生出了同情。
“何红昭,我问你,是不是祁无涯逼迫的你?”
她不死心。
或许,何红昭是被迫的。
祁无涯这个人手段狠厉,当初江刻不肯屈服于他,就被他杀死。
谁知会不会是何红昭不从于他,而被他用了别的法子掌控住?
何红昭没想到桑烟还在为自己开脱。
她定定看着烛光下美丽的女人,半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听的笑话一般,笑得惨白的脸都浮现了红晕。
她指着桑烟,状似癫狂:“咳咳,桑烟,你真是,咳咳,是我见过最愚蠢的女人!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心软?九爷究竟是怎么了?竟会看上你这般愚蠢的女人?”
她不懂!
真的不懂!
她心里神一样的九爷,怎么会爱上这种女人?
她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她天生薄命,是早夭之相,从不奢求他的爱,却也不甘心他的爱给了这样一个女人!
桑烟见此,心情骤然涌起无尽的悲哀。
她早该知道这个答案的——红昭喜欢祁无涯。她是出于爱,背叛了自己的国家。
“你让婢女先行离开,独自留在这里,是想等着祁无涯来救你?”
“不用你管!”
何红昭被戳中心事,猛然变了脸,恶狠狠瞪着桑烟:“你不用挑拨我与九爷的关系!”
“还需要我挑拨什么?”
桑烟怒极而笑:“祁无涯不会来救你!你只是他的一枚棋子罢了。不,你现在顶多是一颗废棋!”
她说到这里,伸出手,逗弄着桌子上拿瓜子吃的雪猴。
雪猴似是没有察觉到危险,还悠然享受着桑烟的抚弄。
“这只雪猴是祁无涯送你的吧?用一只雪猴和一段时间的陪伴,就让你死心塌地的为他效命?”
她话音落下,眼里一狠,掐住了雪猴的脖子。
雪猴吓得四肢乱抓,吱吱大叫。
“别!放了阿酒!”
何红昭惨白着脸,挣扎着站起来,想去阻止桑烟的动作。
可惜,她体弱至极,根本没有力气,才站起来,就软骨一样倒在了地上。
桑烟神色凛然,掐着雪猴,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女人。
现在,这个女人终于一改刚刚的疯魔、傲慢,扯着桑烟的裙摆,露出了恐惧之色。
“把它还给我!咳咳,桑烟,放手,把它还给我……”
她哭着哀求,模样卑微而可怜,像是祈求桑烟放过她最宝贵的东西。
桑烟见她这样,却是怒极:“一只畜生的命,你尚且在乎,却不在乎活生生的人!你有没有想过,若你伤害了贺赢,往后北祁兵马践踏在贺国疆土之上,有多少无辜百姓要因为你而遭受战乱之苦?何红昭,你是神医,也曾施善于百姓,确定要为了一个阴险狡诈之人,置万千国人于不顾吗?”
她质问着,蹲下来,掐着何红昭的下巴,逼迫她和自己对视:“祁无涯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何红昭,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她没想真的要雪猴的命。
雪猴趁她松手,立刻逃出去,缩回了何红昭的怀里。
何红昭见软肋不再受人掌控,冷笑两声,打掉她的手,挣扎着坐回旁边的轮椅上。
她整了整衣襟,坐直了,重新端起茶杯,摆出微笑,悠闲品着茶,好像刚刚失态的人,根本不是她。
“皇后娘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一介孤女,自幼隐居苍翠山,国人?”
何红昭抿了口茶,看着桑烟,眼里满是不屑:“呵,他们与我何干?世人未曾待我以仁善,还要我以善心回报,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桑烟怒斥:“伤害你的是你的父母,不该让天下人——”
“天下人与我无关!”
何红昭打断她的话,眼神温柔地看着缩在怀里的阿酒,仿佛透过它,在看着心底深处的男人。
“士为知己者死,能为九爷死,是我的荣幸。”
她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露出了得偿所愿的笑。
桑烟浑身冰冷:这个女人,真的是彻底被祁无涯洗脑了。
无可救药!
再和她交谈,只是浪费口舌。
“你既疯魔至此,那我便成全你。”
桑烟的心麻木了,看何红昭的眼神也无悲无喜:“我让皇上给你留一个体面。希望你下辈子活得轻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