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不良带着项云嫣去吃了全长安最好吃的东西，那边是修行坊家中的水煮鱼。

……

修正坊八曲，破庙。

哑巴乞儿正从外面买回了些吃食，孤身一人走到后殿，回头看了眼有没有人跟来，就抬头往上望去。

一个身影从殿顶落下，正是躲藏在长安的小离。

哑巴乞儿捧出吃食，小离拿了自己的那份，然后对着哑巴乞儿说道：“吃吧。”

哑巴乞儿满心欢喜，他走到柱子边坐下吃了起来，谁知两人没吃几口，前殿就明显传来动静，小离赶忙藏入阴暗处，拔出了随身的短刃。

哑巴乞儿十分紧张，何止嘴里的肉饼忘嚼了，连呼吸都忘了，他睁大了眼睛等着来人出现，心脏噗噗直跳，果然前殿走出一个身影，而他却十分熟悉，正是平日里对他关照的姚汝能，手里自然拎了些吃食来。

姚汝能见哑巴乞儿傻愣愣站在原地，教训道：“你怎么把前面的大门关了，都破成那样了，门板压到你怎么办？”

哑巴乞儿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眼睛从小离到姚汝能来回转动，就在紧张地不知所措之际，小离已经杀向了姚汝能。

就凭姚汝能穿着官衣，她就非杀不可！

好在姚汝能反应迅速，躲过了一刀后夺命后退，这时候哑巴乞儿“呜呜呜”大叫着跑了过来，把姚汝能护在了身后。

“你走开！”小离朝着哑巴乞儿喝道，她此时嘴唇发白，面上汗珠直冒，方才的出手已经惹得她内伤复起。

可怜哑巴乞儿不会说话，又急得直跺脚，孁儿容不得耽搁又要扑杀上来，可气血一动竟然昏了过去。

哑巴乞儿见状赶忙上前，姚汝能也想去看看情况，哪知被哑巴乞儿误会成要抓小离，只见他又把小离护在身后，朝着姚汝能又是一通“呜呜呜”。

远在皇城的右骁卫衙署大门前，高力士及右骁卫大将军等人正候着，张不良和元真迎着寿王走下马车，他们是来审问蛟妖的。

前日汝阳王进宫面圣，饶是他以长安安危为由，甚至都拉下脸来了，圣人还是坚持一切等隆元节后再查。

后来是寿王亲自进宫，这是他时隔三年后第一次进宫，什么话都没说，就是在南书房金花落前跪着，圣人最后终于答应了。

右骁卫衙署内守卫森严，里面层层严查，怕的就是有人从中混入，当张不良他们见到蛟妖时，发现他被密密麻麻的铁链绑在木架上，耷拉着头不知死活。

“这么绑着不怕饿死他么？”张不良皱着眉头说道。

“张都尉放心，据妖典记载，妖物可自耗精血而数月不食。寿王殿下，接下来就有劳审问，若有需要之处，请随时召唤。”

说话的是右骁卫大将军，他说话这么和声和气，既不是寿王的面子，更不可能是靖安司都尉，自然是看在高大将军的份上，这时候招呼高力士移步别处，只留了两个右骁卫守在门口。

寿王在元真的陪同下走向蛟妖，张不良见那些人走远了，就对着门口的两人说道：“两位，一会蛟妖要是说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你们听了去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到时候要是什么人以为你们知道了什么，悄悄的来找你们，难保会有……”

这两人显然被张不良吓唬到了，面面相觑，但总不能擅离职守，好在这时候张不良建议道：“不如两位往外站站，我们有事既能喊到你们，你们也听不到什么。”

两人叉手行礼，感恩戴德地往外面的口子站去。

寿王正站在蛟妖面前，全身微微颤抖，杀死长姐的凶手就在眼前，他内心在竭力克制杀意，元真在一旁劝慰道：“殿下，按狼兄的推断，这背后另有隐情。”

蛟妖像昏死了过去般耷拉着头，根本不在乎身前站着谁，元真还真怀疑他会不会已经死了，观察起他的全身。

“白巳。”张不良唤了一声。

蛟妖猛然抬头，煞白蛟脸将寿王吓得后退几步，他两只瞳孔竖起，扫视完眼前的三个人后把目光盯在了张不良脸上。

知道他名字的人很少，所以他很好奇。

“你体内的蛊毒还有多久复发？”张不良询问道。

蛟妖就像一条毒蛇死死盯着张不良，一言不发，或者他的嘴已经干的张不开了。

“临死前有什么要说的？”张不良继续发问。

蛟妖嘴咧了咧，这种表情不言而喻，他虽然被武孽追杀，但他也绝不会透露半字，因为他跟小离都盼着长安大乱，最好能死的都死光。

对于妖来说，长安的人命算什么？

张不良让元真把寿王扶到椅子上坐下，而他则蹲在了蛟妖面前，一个抬着头，一个垂着头。

“你不愿说，那我先说。”张不良收回目光，平视道：“你知道小离为什么要杀她姐姐么？因为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可小离不知道的是，活下的那个，要遭受各种折磨凌辱，只有泯灭了人性，才能成为合格的杀手。这种时候，活着可比死了要痛苦多了，所以小离的姐姐做了选择，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蛟妖还是没有回应，但他的瞳孔有了松散。

“你会跟她的姐姐做一样的选择，所以当你们被真武追杀，逃不出长安，又不能逃出长安的时候，你最后选择了现身被抓，这样就可以保住小离了。”

说到这里，蛟妖脸上神情一动，眼中也散发出温情。

“放心，现在都没有小离的消息，她应该还活在长安的某个角落。”张不良觉得蛟妖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了。

“可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你要完全保住小离，最好的办法就是交出罪证。”

蛟妖两眼一瞪，他终于开口说道：“我把罪证交给那个元……”

他的声音沙哑微弱，看来是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张不良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替他说出了那个名字：“元载。”

蛟妖点头。

张不良震惊，蛟妖果然交出了罪证，可元载我还没有上交，难道他已经交给了太子或者右相？！

不对！假如他私藏罪证，武孽一定会找上他抢夺罪证并且灭口，假如交给了太子和右相，这就是打断了真武的阴谋，他元载也必死无疑，太子和右相那也一定会闹出动静，可显然两边都没有事情发生。

难道，元载也是真武的人，他也是武孽？！

这一瞬间张不良脑中闪过无数念头，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因为趁这个机会问出更多线索才是关键。

“小离至少不会被真武追杀了，所以你什么都不会说了？”张不良对此无可奈何。

蛟妖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他死前最大的愿望，应该只剩下希望能见到长安大乱了吧。

“你知道寿王殿下为何找你么？”张不良换了个话题。

蛟妖一笑，他当然知道寿王与咸直公主的关系，因为觉得无关真武的计划，所以开口道出了那日的真实情节：

“那日，我在大青龙寺准备杀一个人，刚好撞见几个人抓了她，正在凌辱她，我看不下去就杀光了他们，然后她说她中了贲欢散，已经必死无疑，为了让她少些痛苦，我就杀了她。”

“以你的本事杀长姐简简单单，为何要挖她心！”寿王怒道，他虽然知道了隐情，但蛟妖下手太过凶残。

蛟妖倒也坦诚，直言道：“她是公主，所以我要栽赃给真武，好让你们皇帝来对付他！”

张不良抓住关键点问道：“那些尸体呢？我们在搜查大青龙寺时只找到了一个和尚的尸体。”

“在一口古井里，你们只是没好好找。”蛟妖咧开嘴，一股黑血冒了出来，看来他已经等不到长安大乱的那天了。

“他们为什么要杀公主？”感觉到不妙的张不良追问道。

蛟妖摇了摇头，整个人在快速失去生命力，尤其是他的瞳孔，已经彻底发散。他竭尽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盯向张不良，想说什么，可喉咙已经发不出半点声音。

心领神会的张不良安慰道：“放心，我会尽力找到小离，只要她没有乱杀无辜，我会放她走。”

蛟妖释然一笑，生命彻底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