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本来对于李长澜过来救自己,还挺感动。
可是听着李长澜话语中再明显不过的嫌弃之意,也是来了火气,很不服气。
他拍了拍衣袖,朝李长澜走来。
“先生,这可怨不得我,谁让你什么都教,就是偏偏不教我武功,否则我何至于才来京都短短几天,就让人把剑架在脖子上两次了?”范闲摸了摸脖子,随口抱怨道。
“怨我?你也没说你想跟我学武啊?”李长澜反问道。
“嗯?!”范闲被李长澜这么一怼,瞪大了眼睛,“先生,我想学什么还能主动提?”
“你又没试着主动提过,怎么知道我不会教?”李长澜鄙夷道。
“……”范闲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捂着额头,忽然发现李长澜这句话好像还挺有道理,甚至根本无法反驳。
哎,我怎么就这么笨?
这么多年,就没想过主动跟先生提上一句?
别说同意不同意了,最起码也先问上一句啊,结果十多年竟是学了些杂七杂八,用来谋生的技艺。
我这是图个什么?
范闲坐在长廊边的栏杆上,双手托腮,神情颓丧。
他是会霸道真气不假,而且还是他娘叶轻眉留下来的高深武功,可交给他霸道真气的五竹又不会使用真气。
这么些年,范闲都是一个人照着秘籍胡乱练。
要是早知道李长澜根本不拒绝他的主动请教,那么把霸道真气给李长澜多好,后者武功这么高,随便指点几句,说不得他现在都是個实打实的九品高手了。
范闲越想越是恼火,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
李长澜瞧着范闲失落的模样,嘴角泛起起一丝淡淡笑意,故意拱火道:“要是有人敢把剑架在我脖子上,我肯定不会放了他。”
范闲自嘲地笑了一声,说道:“先生,你就别开玩笑了,你别说拿剑架我脖子上,捅我两刀又能怎么样,我还能捅回去?”
“至于这位二皇子,他是打不过我,可我也不敢对他如何。”
李长澜摇了摇头,说道:“受别人气,这不是我性子,我要是你,我现在就杀了他,免得他以后报复。”
范闲瞪大了眼睛,抬起一只手连声制止。
“别!千万别!这位可是二皇子!你要真杀了他,我们在庆国可就待不下去了。”
李长澜不在意道:“没事,去北齐也一样。”
范闲听着李长澜好像并不在开玩笑的话,心中剧烈跳动起来,悄悄瞥了一眼一旁的李承泽。
李承泽面色铁青。
他本来是想大声呵斥范闲,竟敢无视庆国威严。
可看着已经快断了气的谢必安,还有分明很认真在讨论这个话题的李长澜,他还是没敢在这个时候刷存在感。
天下间,除去大宗师最厉害的便是九品。
九品高手,整个天下都有数,其中哪一个单独拿出来不是名头响当当的人物,被人以贵客之礼相待。
李长澜若真是杀了他,再逃亡北齐。
即便庆国皇帝下达通缉令,怕也不是那么好杀的。
更何况南庆与北齐对立,他们有什么理由拒绝一位杀了敌国皇子的人?庆国有大宗师,难道北齐就没有?
“对了,京都内还有没有惹过你的人?”
李长澜又问了一句。
“应,应该没有吧,先生你问这个干什么?”范闲听着李长澜突如其来的话,忽然一愣。
“我想着,左右都要成逃犯了,不如正好借着这个难得机会,多杀他几个,也免得以后再来了。”李长澜说着话,视线若有若无的再李承泽身上打量了一眼。
李承泽被李长澜这么一扫,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低着头,死死咬住牙齿,不敢说话。
范闲一口气闷在胸口,差点被硬生生憋死。
“先生,我胆子小,你可别继续吓我了,莪承受不住!”
范闲是想不明白,李长澜以前在儋州看着挺儒雅随和一个人,杀只鸡都得让自己动手,如今到了京都,怎么就仿佛变了性子,动不动就要大开杀戒,甚至连皇族子弟都不放在眼里。
范闲是不敢继续在这个话题说下去了。
再谈下去,怕不是连带着大皇子,以及明显会为了内库财权之争敌对自己的长公主李云睿,都要被李长澜设为目标。
范闲连拉带拽,匆忙将李长澜带走。
经过这件事儿之后,范闲是没了继续参与诗会的心思,只想着赶紧回去。
李长澜却是交代范闲放心,顺势又把腰间长剑递给了范闲。
范闲还以为他还没放弃杀二皇子的事情,连忙拒绝,并且接连开口劝说其中利害关系。
李长澜知道范闲会错了意,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不是缺木头么?这后院我看就有挺多树木,你挑上几颗材质好一些的,带回去,免得破坏了自家府内景致。”
范闲眼睛一亮。
他握着李长澜的剑,看了看李长澜,然后又看了看种在后园内的大量树木,被说动了心。
“那我砍几段木头,咱们就回去,你可别乱跑。”
范闲美滋滋的在后院内挑选木料,很快就没了身影。
李长澜则是想也不想,迈步就朝着前院方向走了回去,随意在府内乱逛。
等到范闲重新回来找到他时,已经过了许久,李长澜看到范闲满脸傻笑的表情,就知道应该是在厨房那边遇上了偷吃鸡腿的林婉儿。
他懒得戳破李长澜把他晾在这里的事情,一起回到了范府。
让李长澜意外的是。
按理来说,今日王启年登门入府。
在将过往与滕梓荆妻儿有关的宗卷交给范闲之后,滕梓荆决定前去刺杀郭保坤,而范闲又不会白白看着好朋友送死,必然会主动趟一趟浑水。
可直到天色昏暗,范闲也没来找自己。
这反而让李长澜有点弄不明白,范闲脑袋里在想什么了。
不过,范若若倒是过来主动前来拜访李长澜。
李长澜瞧着范若若一身男装打扮,知道范闲果然还是准备前去流晶河畔那边,以此做借口,在给他提供不在场提供证明的同时,再将他好色轻浮的声明传播出去。
也好方便,为将来和那个“素未谋面”的宰相之女退婚。
“若若,你怎么过来了?”李长澜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轻声道。
“先生,恕若若冒昧,我哥他可能遇到麻烦了。”范若若皱着眉,神色看起来很是焦急。
李长澜挥挥手,示意范若若冷静下来。
等到他从范如若口中得知范闲的想法之后,才明白原来范闲这小子嘴上说能用就用,可真遇上了危险和麻烦,他还是不太想让李长澜牵涉其中。
两人相处十几年,再怎样也是有感情在的。
非要说李长澜与范闲单纯是利益关系,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在内,也有些过于夸张。
“其实我这个当先生的,可能比他想的还要厉害一些。”
李长澜长叹一声,为范闲某些过于执拗的地方而感到头疼。
“你哥想要做什么,我大概猜得出来,可他不该选择靖王世子,这场有关内库财权的争斗,并非是仅仅靠着选择太子与二皇子之间,其中一方站队就能解决的。”
“而且有谁能证明王启年给你哥的卷宗,一定是正确的?
“范闲毕竟年轻,沉不住气,他在确认消息来源真伪前,匆匆定下的决定,实在过于草率了。”
范若若虽是女子,但心思聪敏极为少见。
她听着李长澜浅浅一句话,立刻反应过来了靖王世子怕也是站在范闲的对立面,一心想要陷害范闲。
“先生,您的意思是,我哥去流晶河畔的事情也是被人设计好,专门给他定下的陷阱?”范若若想明白其中关键后,担忧道。
李长澜深深地看了眼范若若,忽然发现范若若无论各个方面好像都比范闲看着顺眼多了。
仅仅是不主动给他找麻烦这点,李长澜就非常满意。
“无妨,我这就去流晶河沿岸去上一趟。”
李长澜示意方若若放心,正要离去赶往流晶河畔,去帮范闲收尾,处理些没有完善好的漏洞。
他想着范若若应该刚从那边回来,又一直生活在京都,很多事情应该更为了解。
于是,李长澜转过身,看向范若若问道:“对了,若若,你见过司理理么?她真有传闻那么好看?”
范若若神情微怔,道:“司理理?”
李长澜点点头,说道:“正是,流晶河沿岸那边最有名的花魁,清倌人司理理,我要是猜得没错,你哥今晚春风一度的女子应该就是她了。”
范若若神情错愕,对于李长澜所说有些不解。
她知道范闲去流晶河沿岸是为了寻找郭保坤,也明白李长澜不像是会随口胡说八道的人。
但她就是弄不懂,范闲怎么会和这个叫做司理理的女子又弄到一块儿去了。
“可、可是我哥跟我说,他有喜欢的姑娘了啊,怎么会这么快就留恋于这风月场所之地……”范若若略显踌躇地望向李长澜,有些慌乱。
此时。
李长澜来到范若若身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露出一副长者在教导后辈子弟时该有的仁慈笑容,语重心长道:“若若,你放心,我是不会让范闲如此不守规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