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澜的话语如同当头喝棒，直接吓得徐凤年面色一惊。

“你，你说老黄会死？！”徐凤年不受控制地站起身，连连摇头，对于李长澜的说法极为难以接受。

李长澜抬起手向下放压了压，示意徐凤年冷静。

“王仙芝是号称天下第二，无敌江湖一甲子，败在其手下的高手不胜其数，但也不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剑九黄若是第一次挑战王仙芝，是因为对王仙芝的实力并不了解，或许还可以理解。”

“可他藏匿在北椋这么多年，都不敢取回黄庐，你说他为什么明知自己根本就不是王仙芝的对手，还偏偏要去东海武帝城去与王仙芝交手?”

“剑九黄与我相同，同样是一名用剑高手，并且尤为喜欢收集天下名剑，他那剑匣子之中就收集了天下十大名剑之六，对他而言，那个剑匣应该是与性命同等重要的东西，绝不可能有失。”

“既然如此，这剑匣子会掉入进湖底岂不是很不符合常理？”

李长澜望着桌案上火光略显暗淡的烛光，缓缓说出了诸多矛盾之处。

徐凤年天生聪慧，绝对不是表面上所表现出来，毫无能力智谋的纨绔子弟，自是听着李长澜的话，立刻想明白了许多。

剑九黄多年来以老仆身份跟随徐凤年，未曾表现实力。

刚展露些许，轻而易举的击败湖底老魁，便前往武帝城挑战王仙芝，临出行前，更是放出湖底老魁来代替他保护徐凤年。

这摆明了是早有预谋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一时兴起。

想着李长澜的提醒，徐凤越发觉得剑九黄出发前的语气和表情是在交代后事，似乎自己也明白他这一行根本就是有去无回。

许是因为过于紧张。

徐凤年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难、难不成老黄那剑匣子是他故意扔进湖底的？”

“关于这个问题，你心中应该已经有答案了。”李长澜说道。

“我……”徐凤年张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过了许久也没把话说出口，脸上满是懊悔与自责。

李长澜瞧了眼还剩下的一坛尚未开封的绿蚁酒，目光中带着几分遗憾。

这酒虽然在北椋内极为流行，受到不少北椋人士的喜爱，但却不适合自己，没什么值得过多品味的东西。

立场不同。

有的事情，真的是很难有相同感触。

王朝争霸、权利声望、家国天下？

这些李长澜都已经经历过的事情，如今即便再去尝试一遍，大概率还是些索然无味的事情，除去消磨时间之外，很难能挑起他的兴趣。

李长澜看着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有些可怜的徐凤年，还是决定提醒他两句。

不然这徐凤年真要是赖上了自己，晚上怕是没個消停。

“其实这件事情，在很久之前都安排好了，你即便不帮剑九黄捡回来那个剑匣子，也会有别的事件出现，促使剑九黄出发前往武帝城。”

“徐凤年，你并不需要过于自责。”

不久后。

“我明白了！”徐凤年双手支撑着桌面，猛地抬起头，听出来了李长澜的言外之意，大喊道，“徐骁！能一手做出这些安排，还完全不顾我想法的人，一定是徐骁！除了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李长澜看了看徐凤年，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转过身径直朝着房间内走去，把徐凤年独自留在原地。

若是放在往常，北椋王府之内徐凤年能够完全信任，或者说并不完全信任，但也知道应该和徐骁没关系，是他自己结识的人。

除去剑九黄之外，也就剩下南宫仆射和李长澜。

他有不明白的事情，第一时间肯定是要找两个人询问。

只是如今，眼见李长澜明显不愿意插手，徐凤年又一心想要找徐骁质问，也就不继续在李长澜住处停留。

徐凤年气冲冲地迈着步子，正要离去。

不过，他才走了几步就忽然停下来。

徐凤年左右扫了一眼，去到角落处，提起一根看起来很是结实的灰色木棍，试着往墙壁上敲了敲，确认无论坚硬程度还是重量都很顺手，他这才单手将其拖在地面，再次快步离开了李长澜所住小院。

没过多久。

整个北椋王府之内，响起徐凤年的怒吼声。

“徐骁，你赶紧给我滚出来！”

第二天。

李长澜刚准备去听潮亭，看看王府那边又放进了什么新的物品，以补缺自己之前拿走的空缺。

徐凤年再一次找到李长澜。

与前几次不同的是，如今徐凤年的脸庞上多出了好几处青肿，眼眶位置更是一片黑紫，显然是受到了来自外力所致的伤势。

红薯见到这一幕画面，本能的感到心疼。

她正想上前去查看一番伤势，再从庭院里取出一些专门治疗外伤的药物，为徐凤年治疗伤势，却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忽然回想起之前在听潮亭时，李长澜所说过的话。

红薯略作犹豫，始终还是没迈出这一步。

徐凤年也不在意，很是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直勾勾地看着李长澜。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徐凤年表情严肃，说起话来语气也很是正经，可碍于那副鼻青脸肿的面容，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滑稽。

“问。”李长澜平静道。

“你是我父亲安排在我身边的人吗？我要听实话。”徐凤年神情略显紧张，不由攥紧了手心。

“我愿意在你身边待着，确实是因为你的身份，但与徐骁无关，我之前与他并不相识。”李长澜知道徐凤年昨晚必然是因为剑九黄而前去徐晓对质，看着徐凤年模样，他就知道估计谈得不怎么愉快。

“那你是什么境界？”徐凤年继续又问出一个他很关心的问题。

“境界，我么？”李长澜听到这个问题，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听潮亭，“境界这东西其实没你想的那重要，很多时候仅仅是一个判断标准，并不能完全准确的代表一个人的真实战力。”

徐凤年见李长澜不愿意正面回答，再次追问道：“那你和老黄谁更厉害一些？和王仙芝呢？”

李长澜见徐凤年如此开门见山，算是明白了李长澜的来意。

“我不是你徐凤年的门客，也算不得幕僚，最多就算是身份特殊一些的客人，你可不要使唤我去东海武帝城劝阻剑九黄，我没有那闲工夫。”

李长澜看似在婉拒，但徐凤年却是明白他已经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如果李长澜实力甚至还在剑九黄之下，他就不会如此回答，而所谓没有闲工夫，更大程度是在表明他需要一个合理合理出手的理由。

“你帮我救下老黄，我愿意拜你为师。”徐凤年想也不想就主动提出向李长澜拜师，显然是来之前就做好了计划。

让徐凤年有些意外的是。

他这句话一出，李长澜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欣喜的表情，反而是眉头一挑，看上去对于徐凤年拜师的请求，很是不满。

“你若拜我为师，不仅能从我这学得一身高超武功，更是把我和北椋绑在了一起，为你北椋添加了一份强大力量，而我则莫名多了离阳王朝这么一个强大敌人不说，还要把我所学传授出去。”

“无论怎么看，这好像都是一笔吃亏的买卖吧？”

李长澜扫视着徐凤年，出声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