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
雨水淅淅沥沥从天空洒落。
泥土味道混杂着潮湿的空气,弥漫在荒野外的小路,给人一种黏糊糊的感觉,很是不舒服。
李淳罡坐在马车里,津津有味的给姜泥传授剑道经验。
徐凤年则是毫不要脸地坐在旁边,趁机偷学剑道,偶尔遇上李淳罡心情好的时候,还能跟着解答几个疑虑。
忽然。
马车停了下来。
徐凤年掀开车帘,看向正在驾车的青鸟。
“怎么忽然停车了,青鸟?”
“世子,前面出现了甲胄。”青鸟说话时,抬起木伞,将木伞往身边的徐凤年身边倾斜了过去。
“符将红甲人?!不对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魏叔阳一眼认出符将红甲,一脸的不可思议。
徐凤年望着挡在道路中间的符将红甲,目光一沉。
“吕钱塘,舒羞!”
“借马一用!”吕钱塘得了徐凤年让自己先行试探的命令,毫不犹豫纵身而上,骑着白色马匹冲向前方,手握赤霞剑朝符将红甲发起了攻击。
舒羞神情犹豫,明显是不愿意主动冒险。
只不过,当她看到徐凤年冷冷的目光扫过自己,她还是紧咬着牙齿紧跟吕钱塘,随后发动攻击。
嘭嘭!
赤霞剑划过,符将红甲丝毫未损。
舒羞双掌落下,更是不仅没有伤到符将红甲,反而因为强大的反震力将自己震出了十余米远的距离。
双方一番照面过后,彼此实力显而易见。
徐凤年刚想再让人前去试探。
李淳罡则是摆了摆手,说道:“这符将红甲你们对付不了。”
他用力一挥。
停止的马车仿佛被无形巨手抬起,硬生生换了个方向。
下一秒。
李淳罡手臂伸出窗外,屈指一弹。
无数雨水凝聚在一起,从一滴、十滴、百滴、千滴、万滴,直到凝聚成一柄由遇水组成的剑刃,猛地飞射而出!
一阵血雾在符将红甲人胸前爆散而出。
符将红甲被巨大冲击力透体而过,直接向后仰去,重重地摔倒在地。
“一剑仙人跪!”
李淳罡昔年间,与符将红甲同列四大宗师。
他自是明白眼前这具符将红甲的甲胄才是主体,不会那么容易对付,仅仅因为一道由剑气凝聚成的雨刃便被击败。
李淳罡手执木伞,旋转着腾空而起。
天空中掉落的无数雨滴速度骤降,越来越发缓慢,甚至停滞在空中,如同无数透明白色玉珠。
正当徐凤年和姜泥看傻眼了的时候。
李淳罡倒转方向,右臂朝着符将红甲人落下,手中雨伞更是裹挟着蕴含无数凌厉剑意的雨水,宛若龙吸水一般,化作一道充斥狂暴力量的龙卷风,朝着地面符将红甲人砸落!
啪嚓!
刚才任凭吕钱塘和舒羞攻击也没有出现损坏的甲胄,在这一刻,竟然是猛然碎裂,露出了里面的真容。
等到剑招余威逐渐散尽,符将红甲人已然失去了战斗能力。
李淳罡出手过后。
魏叔阳、舒羞、吕钱塘等人均是面露震撼之色。
“想不到天下间竟然还有这种高明剑招,若不是我已经有了老师,怕不是在见到这一剑后,说什么也要求着前辈你收我为徒了。”徐凤年立刻上前,对着李淳罡说道。
李淳罡看了一眼徐凤年,说道:“你老师之前一剑破湖,还有那剑化白莲的手段同样精妙,你这么吹嘘我,就不怕他生气?”
徐凤年愣了愣,随后露出一副笑容。
“不一样,不一样,我老师的那些剑招看着就匪夷所思,实乃玄妙至极,更适合静静观看,细细品味,可前辈您的剑招却是杀意十足,威力更是惊人,两者完全没有可比性。”
听到徐凤年的话。
李淳罡冷笑道:“徐凤年,你这境界还是太低微了些,连你老师的真实情况都看不出来。”
“你可不要被这家伙的外表给骗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儿我离着老远就闻到了,这人过往绝对是踩着尸山血海过来的,你老爹徐骁是号称人屠不假,但那很多都是他部下做的,算在了他的头上。”
“李长澜他却绝对是拿着剑,一路亲自杀过来的。”
李淳罡见徐凤年和姜泥俩人满脸不相信。
他气急而笑道:“让我说你们什么好,一個比一个没眼力,他李长澜要不是专于杀招,极其擅长杀人这种事情,你以为旁边马车里使双刀的,她为什么会选择离开听潮亭,一路上都跟着李长澜?”
“他这人,杀性很重的!”
“你们没见到,那是因为他心情一直还不错,没遇上烦心事,或者说懒得出手,真要是触碰到他的底线,惹火了他,那绝对要死伤无数!”
不知道是对李淳罡的评价不满。
又或者是觉得被徐凤年和姜泥等人异样的眼神看着,实在让人有些不适。
李长澜终于露面,从马车内走了下来。
他望着正盯着自己的众人,轻笑道:“我也没办法,在我没什么名气的时候,总有些刚稍微有些实力的人不开眼,把我当成了柔弱可欺的普通人,我自是要稍微反抗一下。
“你们不要误会,我这人大部分时间还是挺和善的。”
李淳罡却是信也不信,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行走江湖,有几个手上是没沾染过鲜血的。
更何况,能走到他们这种地步,所杀掉的性命更是不知凡几。
李淳罡转而问道:“刚才我那招一剑仙人跪,你应该见到了吧,你觉得怎么样?”
李长澜想了想,说道:“威力有了,但不够漂亮。”
“不够漂亮?!”李淳罡瞪着眼睛看向李长澜,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在他才刚刚成功塑造出高人形象的时机,会听到如此煞风景的话。
他不服气道:“我倒要是听你说说,我这剑到底怎么不漂亮了?”
李长澜看了看身边的人,问道:“你们都想知道?”
徐凤年连连点头道:“想啊!”
舒羞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李长澜身边近处。
她用手指似有意似无意地勾着发梢,微微低头看向李长澜,眼眸如水。
“早就听说李先生是世子老师,同样是一位顶尖剑术高手,舒羞仰慕已久,只是可惜不能亲近一番,如今能有机会亲眼目睹,舒羞自是希望能够好好一览先生你的风采。”
舒羞天生媚骨,声音更是柔美至极。
面对是个人都能听出来的言语中露骨,与勾引之意。
姜泥和青鸟脸上,直接就展现出了对舒羞这种不知羞行为的不耻。
徐凤年却是没敢吭声,舒羞要是敢这么对他说话,肯定免不了受到呵斥,但李长澜的话,说不准还就喜欢这种类型。
不过,谁才是狐狸,谁才是小白兔可就不好说了……
李长澜深深看了一眼舒羞,嘴角挂起一丝笑意。
他解下腰间长剑,用剑柄轻轻敲了敲自己一直坐着的那辆马车。
赵风雅探出个小脑袋,双手扒着窗边,睡眼惺忪,显然还没太睡醒,她看向李长澜问道:“怎么了,你是需要用红螭吗?”
李长澜用剑柄在赵风雅额头轻轻一敲。
“哎呀,你打我干什么?”赵风雅捂着额头,埋怨道。
“看好了。”李长澜轻笑一声,缓缓迈着步子向前走了几步。
天空洒落的雨水,好似被某种无形屏障阻挡开来。
李长澜站在没有遮挡的地面上,尽管未带雨伞,身上也没有穿着蓑衣,可人在泥水中行走,衣服仍然干干净净,没有沾染半滴雨水,甚至就连脚上穿的鞋子都未曾被浸湿。
当李长澜站在众人身前稍微空旷的位置停下时。
南宫仆射从马车内走了下来。
她微微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李长澜。
徐凤年知道南宫仆射肯定和李长澜达成了某种约定,这才能跟在他身边,自是理解南宫仆射为何会离开马车。
一剑仙人跪,是高深剑招。
可对于用刀的南宫仆射来说,作用稍微差了些。
反之,李长澜的剑招很多时候更注重意境和技巧,着重于武道根本理论,因此哪怕是用刀的人,同样能领悟到许多宝贵经验。
不久后。
李长澜终于动了。
他左手握住剑鞘,横置于胸前,右手则是握住剑柄,将明亮剑身缓缓从剑鞘内抽出。
众人本以为李长澜出手,必然是一副惊人景象。
谁知道他仅仅是手臂伸直,用长剑从身体左侧开始往右侧,以极为平缓的速度缓缓画了个圈,便重新收剑入鞘。
整个过程中,没有剑鸣,亦是没有剑意。
徐凤年甚至怀疑李长澜是不是在故意嘲讽李淳罡。
正当众人面露不解时。
李淳罡脸庞的神色,则是越发凝重。
“咦,雨水好像停了?”姜泥抬起手,手心向上,感觉周围的温度也提高了不少。
话音方落。
一缕温暖和煦的金色耀眼阳光,洒落大地。
前一刻还昏暗阴沉的天色,瞬间变得明亮无比。
天际中的灰色乌云更是在转瞬间消失不见,变得无影无踪,再也找不到任何身影,仿佛之前的雨水都是错觉。
仅剩下地面上的泥泞,还能充当证明雨水曾经存在过的证据。
“厉害!”李淳罡由衷称赞道。
见此。
谁还不知道这幅景象,根本就是李长澜之前那平淡无奇的一剑造成。
徐凤年张大了嘴巴看向李长澜,脑海一片空白。
舒羞、吕钱塘、魏叔阳等人尽数呆立在原地,第一次见识到了李长澜境界何等恐怖,也明白了为何他看着年纪轻轻,却能在队伍里拥有举重若轻的地位,甚至就连徐凤年都对其极为尊重。
赵风雅朝着姜泥炫耀般地晃了晃手中红螭,然后抬起右手,故意对着姜泥的脸庞方向挥了挥。
姜泥感受着赵风雅的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挑衅,立刻变得有些心虚。
之前被赵风雅在武当山扇了一巴掌的画面,直到如今她可是历历在目,当时的强势和不怕死态度,说白了都是强撑着表现出来的。
她来到李淳罡身边,摇了摇李淳罡衣袖,低声道:“喂,你还有把握让我赢吗?”
李淳罡看了看姜泥,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手臂。
“你刚才这一招,叫什么?”李淳罡盯着李长澜深邃平静的双眼,认真道。
“本来是没有名字的,你既然问了,我想,就叫雨后初晴吧,挺应景的。”李长澜想了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