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澜见黄龙士点明了自己身份,也不觉得意外。
黄龙士能在春秋十三甲中独占三甲,又拥有翻书人的身份,将天下局势尽数掌控手中,堪称天下间最擅长“下棋”的幕后黑手。
他能认出来李长澜,实属情理之中。
李长澜轻笑一声,反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黄龙士上下扫了一眼李长澜,说道:“你虽然没佩戴那柄挑战王仙芝时的那柄蜀道,可如今那柄蜀道被徐骁一路悬挂于马车之上,分明就是故意为之,太安城内的人,都在怀疑那位挑战王仙芝的神秘强者是北椋的人。”
“考虑到徐凤年身边忽然多出的两人,除去李淳罡,也就剩下你的身份最为不明,且仿佛凭空冒出一般,根本寻不到任何踪迹。”
黄龙士说到凭空冒出四个字的时候,用力加重了语气。
很明显,他所谓的凭空冒出与徐骁对于李长澜的形容有很大却别,甚至在意思上也堪称是天差地别。
“在青州海面你所展示的力量,非天象境所不能。”
“再考虑到你腰间佩剑,而且会主动寻我,并且说出了我的名字,我猜到你的身份倒也并非什么过于困难的事情。”
李长澜听完黄龙士的说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站在芦苇荡旁边,看向一旁的湖面。
“话说,你能不能管一下你那个义女,那個小丫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目光不善地盯着我,让我不太舒服。”
黄龙士摇摇头,说道:“那丫头倔强得很,我也管不了。”
李长澜叹了一声,作势就要朝芦苇荡某处走去。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用我自己的手段,请这一位稍微听话一些了,如果我下手重了些,还请阁下莫要怪罪。”
黄龙士见李长澜笔直朝着芦苇荡藏匿着呵呵的位置走去。
他整个人瞬间消失不见,再一次出现时则是挡在了李长澜身前,面向芦苇荡,说道:“丫头,你先去做你的事情,不用管我。”
芦苇荡的芦苇微微颤动。
过了一会儿。
黄龙士这才转过身,重新走向之前的位置。
竹桌旁。
黄龙士慢慢坐了下来,低头看向桌面上无论大小,还是彼此距离都明显不同的鹅卵石子。
“会下棋么?”
“会一点。”李长澜来到黄龙士身前坐下。
他低头望着竹桌上面的鹅卵石,又扫了一眼在竹桌下面洒落的其他石子,知道黄龙这人热衷于当下棋人,又在想办法掌控天下风云。
黄龙士一边落下棋子,一边低声喃喃。
“前后五百年人已无敌手,又岂是妄言,那徐家的徐渭熊想要与老夫比肩,还差得远呐!”
他嘿嘿一笑,抬头望向李长澜。
啪!
手里的一颗鹅卵石落下。
“姓赵的这位落在天元,不知天高地厚,行事倒也可爱。”
“第十一王明寅,当先一冲,置死地,能否后生?”
“王家有女持刹那,是拼死一断,还是妙手一镇?”
黄龙士自顾自地念叨叨的,手中棋子一颗接着一颗落下。
他习惯性地伸出双指摩擦耳边泛白双鬓,皱眉道:“莫非今日素王就要对上大凉龙雀,容老夫算上一算?”
黄龙士掐动手指。
过了许久,黄龙士也不见李长澜说话。
他略显诧异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李长澜,发现李长澜自始至终就没看棋盘,而是在观望芦苇荡旁边的湖水。
“你就是这么与人下棋的?”黄龙士不满道。
黄龙士剑起龙蛇。
天下十三甲,独占三甲。
自从春秋以来,更是搅动天下局势,几乎每一件名动天下的大事幕后都有他插手的影子。
莫说是那徐凤年。
就连徐骁、李淳罡、王仙芝这等人物见了自己,也许时刻注意态度,保持高度警惕。
诸如李长澜这般明知黄龙士身份,却还把他当成了普通老人的人。
黄龙士还是第一看见。
李长澜听到黄龙士带着质疑的话语,转过头看向黄龙士。
“该你了。”黄龙士笑了笑,随后一指身前的棋盘,“下棋么,总是要有个对手,一人又有何乐趣?”
李长澜在黄龙士的注视下,慢慢朝竹桌伸出手去。
“你如今如我在这里下棋,已然算得上是局外人,你就不要亲自入局了。”黄龙士知道李长澜乃是这棋局之中最重要,也是最大的变数,不由出声提醒道。
同时。
他也是在提示自己有能力束缚住李长澜,暂时让其难以离开这里,前往另一边的芦苇荡。
黄龙士目光微微闪烁,对于李长澜会选择在哪里落子极为好奇。
下一秒。
哗啦!
整个竹桌被李长澜掀翻,棋子尽数落地。
黄龙士见到李长澜如此不守规矩,竟是用出那市井之人才有的耍赖手段,脸颊上的肌肉开始抽搐。
李长澜无聊地握住一颗棋子,轻轻朝半空抛动,接下,然后再次抛起。
“粗鄙!你这人怎的会有如此境界!”黄龙士见到李长澜分明就是故意如此作为,难得得生出一丝怒火。
李长澜却是悠悠道:“我如何与人下棋,通常要看对方是谁,像你这种人我随手可杀,你又有和资格与我博弈,我愿意将棋盘掀了,都已然算是瞧得起你。”
黄龙士冷笑道:“你可知我是谁?”
李长澜淡淡道:“翻书人而已,就是不知道你这位翻书人,有没有想过,当你在翻书的时候,其实别人也正在翻书,而你正好就出现在了书本之中,成为了别人观看故事中的人物。”
黄龙士神情微怔,看向李长澜的目光更是警惕。
李长澜看了眼黄龙士,说道:“天象境,随时可入落地神仙。”
黄龙士听到李长澜如此准确的说出了自己境界,脸上的淡然瞬间消失不见。
还不等黄龙士有所动作。
李长澜已然开口道:“你还是不要想着跑,或者说与我动手比试了。”
“毕竟,你我之间距离实在太近,天底下无论是谁进入我百步范围内,就没有人能够正面躲开我的攻击,即便是王仙芝亲来,他也得给我结结实实吃下这一剑。”
“至于说反击,那也得是之后还能活着才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黄龙士沉默片刻,长叹一声。
“这可真是不公平!”
“那李淳罡虽说不修边幅,境界跌落,但更多原因还是因为他内心有坎,自己过不去,颇有些自甘堕落的意思。”
“可你这人无论境界还是心性都处于上佳,为何还如此这般?”
李长澜笑了笑,说道:“有的人为变强,而磨炼改变自己,而我不同,我无论如何都是最强,根本不需要委屈莪自己的内心,随性而为才是我一直所贯彻的行事作风。”
“我偏要故作高人风范,这才有违我的本心。”
黄龙士一时无言。
过了许久。
他跟着李长澜望向芦苇荡旁边的湖面。
“你和王仙芝之间,到底谁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