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延懿逃下无虑山,丝毫不敢停留,径直向大宋领土逃去。一路上多次遭到萧挞凛等同门师兄弟的截杀,纵然他武艺高超,但多次被众人围攻仍是身负重伤,几次都险些丧命。
这日清晨,宇文延懿拖着沉重的步伐,逃入一座不知名的小镇。他此时已没了昔日的神采,整个人除了疲惫再也看不出其他情绪,他的胸口还不断地往外渗着血,一袭华贵的紫衣已被血污染得一片狼藉。他捂着胸口在小城的街路上缓步前行
宇文延懿知道,自己现在必须找家医馆疗伤,不然纵使不被萧挞凛等人杀死,也会因伤口失血过多而死。但他从未来过这座小镇,对这里的一切都极不熟悉,只能一个人茫然的在街路上寻找,尽量不去向路人打探,生怕一开口就把追杀自己的人引来。
他走了很久,终于迎面闻到一阵药香,往日他对药香气毫无兴趣,甚至觉得那是一种极端难闻的味道。但此时此刻这股药香却让他感到沁人心脾,纵使天下最名贵的香料,都要比之逊色三分。
宇文延懿忙抬起头,循着药香气向这条街路的尽头望去,果然见到一家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医馆,他忙提起精神快步向医馆走了过去。可他刚走近医馆大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郎中,可有一个身着紫衣,胸口受伤的少年来过?若如实相告,这锭银子就是你的了,如果敢有隐瞒,我定叫你见不到今晚的月亮!”
另外一个男人唯唯诺诺的道:“小人不敢隐瞒,我真的没见过什么紫衣少年。不过请好汉放心,只要我发现他的踪迹,一定立刻告知各位。”
宇文延懿听到耶律沙正带人在医馆里盘查,不禁眉头微蹙,暗道,“他们这是料定我会来医馆疗伤,故此在挨家医馆盘查,看来只要我走进医馆,就会第一时间被他们发现。若是不进医馆,只怕身上的伤就能要了我的命,这些人平日与我称兄道弟,可真到了紧要关头,非但不出手相助,还欲置我于死地,当真可恶至极、虚伪至极!”
他不想死也不能死,所以当即决定离开,可慌张之际没看清脚下,一脚踩在一個小孩的脚面上,小孩吃痛立刻大声哭闹起来。耶律沙听见孩子的哭声,下意识的向门外望了一眼,刚好看见宇文延懿的背影,忙带人冲了出去。
宇文延懿刚一转身就听见背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知道自己的行踪被耶律沙他们发现了,只得加快速度朝镇外狂奔。可由于伤势太重,他脚下稍一用力,就觉得胸前的伤口隐隐作痛,只好又把脚步放缓了一些。
可他背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追杀他的人自然也越来越近。宇文延懿无奈之下,只好又加快了速度,任由伤口不断往下淌血,也丝毫不敢再放慢脚步。
宇文延懿从未来过小镇,此时东一头西一头的在城中乱撞,只求能甩开身后的众人,好让自己有个喘息的机会。许久之后,他逃入了城西的一座深山里,此刻性命攸关,他没有心思去看山景,只一个劲儿的向前飞奔。
不知跑了多久,他在一处平坦的山地中停下脚步,他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一座狭窄的山谷,被两座陡峭的险峰夹在其中,或许是因为谷中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即便是白日里也显得阴森恐怖。
宇文延懿见山势险峻,足下有些迟疑起来,暗道,“萧挞凛深谙用兵之道,如果他事先在谷中埋伏了人手,我今日岂非凶多吉少?”
就在他迟疑不绝的片刻,耶律沙已带着十几个同门,冲到他的面前。众人见宇文延懿停下了,脸上的神情都很诧异,虽各持兵刃却也不敢上前半步。
宇文延懿微微一笑,心想,“看来他们不仅没在谷中设伏,反而还对我有所忌惮,看来天不绝我啊!”他想着拔出长剑,点指耶律沙道:“耶律沙,以多欺少太不公平,我以前在中原也认识不少高手,现在都埋伏在谷中,你们要真有本事,就随我进谷!”
耶律沙拔出弯刀,正想带着众人冲过去,他身边一个少年却道:“耶律师兄,千万不要莽撞行事,如果山谷中真有埋伏,只怕我们贸然冲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耶律沙微微点头,“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那少年羞赧的摇摇头,低声道:“师兄,我只是就事论事,但一时间还没有应对之策。不如我们等萧师兄他们来了再动手,这样会更稳妥一些。”
宇文延懿不待耶律沙答言,先冷笑起来,“哈哈,耶律沙,妄你平日还吹嘘自己艺高胆大,今日一看不过是大言不惭而已。你要是不敢进谷,就在谷外慢慢待着吧,后会无期!”他说完转过身,硬着头皮朝谷内行去。
他本想吓唬吓唬耶律沙,自己好安全脱身,哪知他才刚走出几步,耶律沙竟真的带人追了过来,宇文延懿顿时生出一阵悔意。可这世上卖什么的都有,偏偏没有卖后悔药的,纵然满心悔恨,他也只能大步朝谷内奔去。
众人刚冲入谷内不久,就被一股霸道至极的气场压得透不过气来,连呼吸都觉十分困难。耶律沙忙停下脚步,点指宇文延懿,道:“奸贼,莫非谷中真有你的帮手不成?”
宇文延懿也被深深震撼了,一时间根本说不出话来。就在所有人都被为此震惊之际,谷内忽然传来一个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似重愈千钧,都仿佛惊雷滚滚,又好似地动山崩。
所有人都感到惊慌失措,几欲夺路而逃,他们之间原本的仇恨似乎在这深深的恐惧面前,显得不值一提。可此时他们的双腿却变得十分沉重,重得连转身逃走都难如登天。
脚步声越来越近,声声都似踏在众人的心坎上,令他们几欲窒息。他们不知道发出这脚步声的究竟是人,还是怪物,如果是人怎么会强悍至此,如果是怪物却为何偏偏又发出人的脚步声呢?
良久,从山谷深处走出来一个怪人,方才的脚步声赫然就是他发出来的。宇文延懿壮着胆子上下打量这个怪人一眼,只见他全身都覆盖着乌黑的战甲,脸上带着一张异常狰狞的修罗铁面,双手被一副生铁打造的手套牢牢护住,全身上下没有一寸肌肤裸露在外。他手中倒持方天画戟,身后一袭如血的红色披风被微风鼓起,发出猎猎的声响。此人全身透着霸道而恐怖的气场,每一寸铁甲都泛着凛凛杀意,不论是谁看他一眼,都绝对会被深深震撼,不寒而栗。与其说他是一个人,不如说是坠入人间的阿修罗!
“你……你是谁?”耶律沙故作从容的点指怪人,可全身上下却已抖得像是筛糠,气势上早已跌了一大截。他身后的众人也都在发抖,像狂风中一片片凌乱的叶子。有些吓的牙齿不断打颤,有些甚至已吓得屁滚尿流。
宇文延懿面色虽比这些人强上一些,可握剑的手也在微微发抖。此人见状冷冷一笑,沉声道:“宇文延懿是我们的人,尔等若敢杀他,我定让整个望海堂给他陪葬!”
耶律沙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们可是辽国第一高手穆廖的弟子,你若敢杀了我们,小心我师父要你狗命!”
此人闻言非但不惧,反而阴森的大笑起来,“哈哈,放眼天下只有我要别人的命,还没有人能要了我的命!”
“少要装神弄鬼,看刀!”耶律沙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朝此人猛冲过来,手中弯刀化作一道寒芒,直劈向此人胸前。此人森然一笑,任由耶律沙的弯刀砍在自己的胸甲上,毫无还击之意。
“当!”锋利的弯刀与坚硬战甲相撞,半空中崩现出无数火花。耶律沙平日自忖掌中弯刀还算锋利,纵然不能一刀破甲而入,也总该留下一些痕迹。可他一刀砍下后,只觉弯刀上传来一阵巨大的力量,把虎口震得酸麻,战甲上却连一个刀印都没留下。
耶律沙惊诧万分的瞪大眼睛,举刀又猛地砍下,虎口顿时被这股力量震得鲜血淋漓,弯刀险些被震得脱手飞出。他还想再砍第三刀,怪人却历声道:“耶律沙,有一有二不能有三有四。本帅现在很生气,如果伱不想横死当场,抛尸荒谷,就赶快带着你的人给本帅滚出去!”
“我不滚你能把我怎么样?”耶律沙持刀当胸,竟不信邪的叫起板来。怪人冷哼一声,手中方天画戟猛地一挥,带着呼呼的狂风直击向耶律沙,天地之间都在这一击之下显得黯然失色。
耶律沙只觉方天画戟带起的狂风,如无数把凌厉的钢刀,生生割着自己浑身的每一寸肌肤,七窍在这一霎齐齐留下鲜血。他此时才真正知道自己与怪人之间的差距,竟比天地之间的距离还要远,自己纵然苦练一生都未必能接住他的一击。
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和一声惨烈的闷哼,耶律沙的身子竟然被戟头扫出了七八丈。旋即他身子重重的摔在地上,口中喷出几大口鲜血,昏死过去。
众人见到此情此景,全都不由自主地跪在怪人面前,磕头如捣蒜。就连宇文延懿此刻都莫名生出想对他顶礼膜拜的念头。怪人仿佛见惯了这种丑态,对他们的行为视而不见,而是一步步走到宇文延懿面前。
他的声音威严中透着阴森,好似恶魔在耳畔低语,“你就是宇文延懿?司马兄果然没看错人,你的确是这些人中最聪明,也最勇敢的一个,随本帅走吧!”
这个怪人明明只比宇文延懿高出一点点,却偏偏给他一种仰望的感觉,似乎这个怪人就是自己的主人,自己的生命已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宇文延懿讨厌这种感觉,但他深知在这个怪人面前,自己根本无力反抗,只得道:“去哪?”
怪人不耐烦的一招手道:“去了,就知道了。”他说完不再多看宇文延懿一眼,径直朝山谷深处走去,好像丝毫不担心宇文延懿会逃掉一般。
宇文延懿深知,随着怪人离开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不与他走,结果只有死路一条。他年纪轻轻,还有血海深仇未报,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只好紧随着怪人的脚步向山谷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