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和地面摩擦带起一溜青烟,布加迪仿佛脱缰的野马那样蹿了出去,芬格尔单手持方向盘,把油门踩到死。
他是个狂飙的疯子,车载音响播放重金属摇滚音乐,他的身躯随着节奏不停摇摆。
“开稳一点,你想死,我还不想。”
路明非平淡的提示着芬格尔,身上系着安全带不停晃动。
“别担心,这条公路上不会有人的。”
芬格尔试图抓住路明非的手,却被他在一瞬间抓住。
这不免有些扫兴,但芬格尔还是激情满满的注视着路明非,呐喊道:“来吧,跟着节奏一起摇摆……相信你师兄的车技。”
我从悬崖上跌下去的时候,你还在和你的小学女同学在泥巴地里玩过家家呢。”
“那时候我还在被校园暴力。”
路明非不急不缓道:“我不需要主动玩泥巴,因为他们会把我的头按进泥巴里,像猪猡般清洗一遍。”
“额……好吧。”
芬格尔摇头动作一滞,随后转移话题,开始跟着音乐呼喊,“摇摆摇摆(摇摆摇摆),跟着我的节奏跳起来……”
“你要不是故意的,就听我说一句话,前面是悬崖。”
路明非淡定的看着芬格尔,那看似嗨疯,却只是听力受损、仍然保持理智的模样,“现在踩油门还来得及,左转弯向右。”
“别担心,我看到了,秋名山车神来了!”
布加迪一个惊险的漂移,如果车尾在往前十厘米,就可以和金属护栏来一次火花迸溅的亲密接触。
速度与激情,用这话形容那一瞬间再合适不过了。
银色的影子在公路上闪过,把所有的一切都甩到后面。
风吹得芬格尔的头发上扬,他叫得那么大声,脚死死踩着油门,好像停下来,就会有可怕的东西追上,把他撕成碎片。
路明非望着这个疯狂的男人,这是他最差的一次乘车体验,但他没有抱怨,只是戴上墨镜,当一个看客。
想象一下,两个黑衣西装戴墨迹,并且开车摇摆的人,怎么样都有搞笑气氛。
别看芬格尔傻里傻气,他比谁都精明,只是吃了猥琐果实的闪光人。
用那句话怎么说,嗯对,工资到位,卡塞尔干废。
在车上,没有驾驶证怕被拘留的路明非信任这个男人。
听证会结束,芬格尔带着路明非 迎着盛大的阳光狂欢。
……
老唐的手机没电了,他靠在摩托车座椅上,把玩他没电的黑屏旧手机。
路明非和芬格尔说要来亲自接他,他其实只想问问,他们那边有没有司机有空过来载他一下,他愿意支付报酬,价格方面,私人来接不一定比援助机构要便宜,但不会留下记录,以防之后有什么蛛丝马迹牵扯到他的身上。
老唐把雇主分享的导航软件的下载链接分享了过去,路明非答应一声,说让他在原地等着,马上就来。
他躲在树荫下,抬头望天,天上一朵云也没有,像是蔚蓝的海。
夏日最后的蝉鸣声在耳边萦绕。
北美有一种十三年蝉,幼虫孵化后即钻入地下。
它们的一生绝大多数时间在地下度过,靠吸食树根的汁液生存。
到了孵化后的第十三年,同种蝉的若虫同时破土而出,在四到六周的时间内内羽化、交配、产卵……然后死亡。
卵孵化又钻入泥土,等待下一个十三年。
老唐在麻将馆的电视上看过纪录片,十三年蝉在地下蛰伏十三年只为了那短短的几个星期,那是它们活着的唯一目的。
那他呢?他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只为了活着而活着吗?
他至今都没有搞明白这件事,但听到有人远赴千里要来开车接他,他忽然觉得,活着,似乎也挺不错的。
列车从头顶驶过的“哐哐”声,这是老唐最熟悉的声音,他的租房就在高铁下边,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能听到永无止息的“哐哐哐”声,那是钢铁森林的低吟。
他很少有机会能静下心来在大自然的山间呼吸,不远处有山脉,他伸出手,有把大山给提起来的错觉。
太阳在山顶上的天空挂着,他看一眼手腕上的地摊货电子表。
14点57分42秒……后面还有几乎看不清的转时计数。
距离他给路明非发消息只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不知道他们在太阳下山之前能不能赶过来。
如果按照路明非的吃穿用度来看,应该是来得及的。
耳边传来了刺耳的引擎轰鸣。
他双手做望远镜状,远远看见了一道银色的闪光。
流线型的车身,低矮的底盘,一看就知道是他惹不起的车子。
“啧啧。”老唐连连摇头,“胆子真大。谁家富二代这么狂,在山路上飙车。”
他连忙爬到一边的小山坡上躲着。
有钱人玩得就是花,请F4赛车手来代驾是吧。
玩过山车不去游乐园,真有你的。
他站在山坡上,如果那家伙出事从山坡护栏那儿撞飞出去,也波及不到他。
下面虽然不是悬崖,但却是树林覆盖的小滑坡,以这个速度翻车,用九死一生来形容生还概率也不为过。
可那车子却开始慢慢减速,停在了他的摩托车边。
从车上下来两个头发爆炸的男人,三人六目相对。
“路明非!”老唐大呼一声。
他和路明非分开不到五天,当然把那张脸记得清清楚楚。
“芬格尔·冯·弗林斯,路明非的师兄。”
芬格尔摘下墨镜,手从头发上捋过,想要立起来,但可惜只有第一秒有用,后面头发开始凌乱起来。
没有蓝染的发胶手,这个耍帅动作需要精准的确认头发落下的位置……不然立起来后,头发会向两边分叉。
目前来说,这并不要紧,顶多影响后续印象分。
芬格尔看起来人高马大,刚出场气质加上不俗的衣物,还是在老唐印象中留下了不好惹的感觉。
他把车门关上,慵懒地靠在车窗边,微笑着对老唐眨眼睛。
就好像在勾引人家小姑娘似得,那张帅气的脸庞在午后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明媚灿烂。
……
路明非沉默的打开车门,走出来后,才对着芬格尔道:“超速四次,飙车漂移两次,抢我台词介绍一次,真不愧是你,师兄。”
“总的来说,我没有违规。”
芬格尔一脸笑意,“没有交警车子追赶赶着上来贴罚单,也又没限速标志和红绿灯,我非常遵守交通管制。”
“规则是人定,你踩油门到底了。”
路明非平淡脸与芬格尔讨论,“你刚才把我朋友吓到了,他看到后开始找地方移动……开太猛不是什么好事情。”
“呵呵,这样啊,那我下次注意一点,对不起。”
弄清楚路明非的关注点在哪,芬格尔立即道歉。
“对不起。”芬格尔朝着老唐鞠躬。
“呃……不要紧。”
老唐有点不知如何回应一个身高一米八的汉子郑重鞠躬。
“下午好,老唐。”路明非朝老唐打招呼。
“下午好,路明非。”老唐看着路明非那种平静、无一丝表情的脸,自然的露出微笑。
这傻小子也是这样站在网吧门口和他挥手,然后他们就买上泡面一齐去网吧包机通宵。
他的房间确实太小,装不下两个人,所以路明非自己搬出去住,但没有嫌弃自己。
他知道路明非去日本旅游的事,看起来路明非的家庭条件很好,但即便如此,路明非也愿意和他一起吃廉价的泡面,上便宜的通宵包机。
“樱花饼味道不错。”老唐从山坡上跳下来。
“下次给你带上更多好东西,我还剩一袋没开封。”路明非从车窗拽出一罐可乐扔到老唐手里。
“这车是你们租来的吗,有点拽啊,开跑车。”
老唐仿佛在抚摸一件艺术品般抚摸布加迪威龙光滑的车身。
他觉得这辆车很美,特别是那亮晶晶的银色车引擎片,到处都透露着工业技术的结晶。
作为猎人,他除了刚接下一位银色白发老人的订单拿了一大笔钱外,其他时候都是入不敷出。
“是路师弟赢来的,他入学第一天就搞了个大新闻,从学院里最有名的超级富二代手里赢来了这辆布加迪威龙。”芬格尔抱胸说。
“嗯,我没想到会派上用场,我前几天根本不需要这东西的,摩托车也挺好。”路明非冷淡的语气诉说真实的规划。
“真好呐,居然直接赢了一辆跑车回来……我要有钱,也租一辆跑车玩玩。”
底层的生活并不美好,老唐羡艳中带着一丝对未来的憧憬。
大灾之年,颗粒无收……他若有机会翻身,独自买豪车跟路明非环游美国,品尝美国地区食物。
“罗纳德·唐。”老唐伸出手,芬格尔适时迎上击掌。
美好的友谊在刚见面似乎就开始了。
路明非拿出一瓶车上冰箱里面的冰镇饮料递给老唐。
寒气入手,老唐眼中冒光,拔开拉环,可乐的气泡一下冒出来,冲得到处都是。
他把瓶口对准嘴唇,可乐液顺着他的嘴角流到喉结上,又顺着锁骨侵湿白色的背心。
“呵隔~舒服。”
有钱人的饮料,随时是冰镇的。
老唐接过路明非递上来的毛巾擦了下脖颈,随后便听芬格尔询问道:“话说回来你怎么会跑这儿来啊,这地方偏得很,除了那些运货的大货车,基本上不会有车从这儿过。”
芬格尔也开了一罐可乐。
“怪那导航系统呗,一通乱指就把我带到这儿了。”老唐说,“你们把我送到市区吧,明天不是还有课吗?后天晚上再出来玩。”
“去我们宿舍住几天,后天一起出来,我们房间还蛮大的。”路明非说:“学校就在这附近,不远的,所以我们看到导航的时候,决定来接你了。”
“啥?你们学校在这山沟里?”老唐错愕地问,他忽然想起了下午执行任务的那宛如贵族庄园一样的地方。
“是在这里,偏僻到得自建校园网的地方。”路明非询问道:“来吗?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
“当然,最近没事,我想参观一下那里呢。”老唐思略片刻,答应下来。
“虽然你想带他进去,我没意见,但现在我们还有一个问题要面临。”
芬格尔道:“我突然发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什么问题?”路明非发问后才反应过来。
“这车,只有两个座位。”芬格尔指着驾驶座和副驾驶座说。
……
芬格尔粗壮有力的大手缆住老唐,像个小情侣般带着他一起前行。
路明非坐在架势主位,心中思虑着之前考虑不周的地方。
这车,很明显是凯撒与诺诺的情侣车,只适合双人甜蜜旅行。
以后找机会卖这车,换一辆四人坐的车子。
别管路明非怎么想的,老唐是挺尴尬的。
此处应有刃牙道里范马勇次郎搂住别人的体会,才能更好的体现师兄的力量。
重金属的音乐在粗长的手臂挥动下,开始播放起来。
没办法,为了师兄也为已经难受的老唐,路明非只能一脚油门踩到底,开始上路。
伴随着老唐不适应极速的惨叫声与芬格尔感受到压力后忍不住呼喊声,布加迪威龙的轮胎再次和公路摩擦出青烟,化作一道银色的闪光,直奔那又圆又大的红色夕阳冲刺。
……
布加迪来到校门,保安们对这辆车很熟悉,不久前开车出去的芬格尔和路明非他们也很熟悉。
一个是留了八年级的大龄学生,一个是刚入学就掀起几波风浪的S级新生,想不认识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