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刚下船的几步,走的很慢,似乎很警觉,不停的四下张望,而且不知道是因为湖边路不平,还是因为过于紧张,两人走路动作的姿态很奇怪。
这时树下的李陈两管家发现了两个黑影,不免将怀中的包袱抱的更紧了。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就在两边相距不到二十步的时候,那两黑影突然加速,朝两名管家冲去。
两黑影跑的姿势更是奇怪,两臂没有前后摆动,上身扭动的幅度倒是很大。
不过黑夜里这些细节被忽略了。
两管家的手不约而同的伸进了包袱里。
就在两黑影距离大树不到三步的时候,两管家突然从包袱里抽出短刀,朝两黑影刺去。
与此同时,草丛内突然有人大喊一声“上”。
周围埋伏的扬州府和江都县的数十个衙役捕吏同时跃起,猛虎般朝两黑影扑去。
遭逢大变,两黑影大骇,脚步迟疑,楞在当场。
对面的两名管家却不迟疑,两把短刀正刺中对面两黑影,一个刺入黑影肩头,另一个刺中了右胸。
两黑影嗯了一声,同时倒地。
衙役捕吏们见得手,奋勇的扑上来,上来将两个受伤倒地的黑影围住,死死按住。
但这时人丛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不对呀,这不是李老爷和陈老爷吗?”
“艹,这不是绑匪,这是肉票。”
“妈的,抓错了,真的是肉票。”
“愣着干啥,赶紧解绳子,没看他们还绑着呢。”
“绑匪呢,你他娘的怎么捅肉票,李老爷,你怎么样了?”
“问个屁呀,瞎呀,没看嘴里还有东西呢,赶紧抠出来。”
“哎呀,不行,得赶紧止血,这刀捅的太深了。”
“你他娘的还真捅啊,这他妈要出人命了。”
“你不是说抓住绑匪有重赏嘛,我哪知道他们是肉票啊。”
“草你妈的,别拔刀,你他娘的懂不懂,现在拔刀他就得嗝屁了。”
一时众人七手八脚将李厚德和陈善行的绳子解开,嘴里的东西也被掏了出来。
但两盐商身上的刀却没人敢拔,这时候拔刀,血就会往外喷,没有好郎中,两人多半得交代。
李厚德和陈善行本就在破庙里被小白龙收拾的够呛,连睡了两晚凉屋子不说,审讯时又是一通暴揍,小白又使坏,只让给两人喝凉水吃馊饭,弄得他脾胃不合,拉了一晚上稀,又凉又饿又吓,二人早已着了风寒。
这二人上船之前就已经被折腾的七荤八素了,如今又分别被捅了一刀,哪里还挨得住,此时已经是气息奄奄了,不停的哎呦哎呦的叫疼。
一个中年人分开众人,这人身穿皂色盘领公差服,头戴平顶巾,腰别铁尺、锡牌,眼见是个捕头,捕头关切的问:“两位老爷,我是扬州府的班头老刘,奉命来解救二位?绑匪呢?”
“哎呦,哎呦,绑匪不知道。”陈善行勉强还有一口气,一边叫唤疼一边说。
李厚德这时缓过一口气说:“哎呦,疼,那些强盗把我们送到岸边,让我们自己往这边走,一直走不许回头……”
陈善行又说:“他们还说……说他们的人就在这周围埋伏,只要我们敢挣脱绳子,或是逃跑,他们就放箭射死我们。”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是绑匪是用两个盐商试探官府。
若是有官差埋伏,倒霉的还是肉票,不禁都暗骂这绑匪还真狡猾。
领队的刘捕头心思却比下面人心思清明,这伙绑匪行为很奇怪呀,钱还没拿到,居然把肉票放了。
这太不合常理了。
钱不要了?
吃了这么多年官饭,刘捕头还没见过主动放了肉票的绑匪。
不过好在两个盐商算是救出来了……额,算是救出来了吧,如果一会能抢救回来的话。想着刘捕头扫了眼乔装成李陈两管家的捕吏,暗骂了句蠢猪笨蛋,捅之前难道看不出是肉票?
“快,快,赶紧送去看大夫,赶紧疗伤。”刘捕头连忙招呼人送医,一边给盐商鼓劲,一边嘱咐手下:“你们坚持住啊,现在就给你们找大夫。”
“一定找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别怕花钱,反正也不用咱们花钱。”
一时间,众人七手八脚的一通忙活,总算是把李陈两盐商抬走了。
盐商送走了,众人都看刘捕头。
肉票救出来了,差事顺利办成了,只要刘头一声令下,大家就可以回去睡大觉了,这大半夜的,可把大家伙累坏了。
刘捕头却没有急于下令收队,他正在琢磨接下来该咋办,按理说救下了肉票,也算是办好了差事,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今晚这事是不是太简单了……连点波折都没有,而且根本就没见到劫匪,更何况劫匪平白就放了肉票,他们图什么?
正思量间,忽见南边一匹瘸驴扬蹄而来,呱嘚呱嘚,驴有个蹄子似乎有毛病,走路三高一低,不急不缓的点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驴上的人奋力打驴,可是小驴仍不紧不慢。
驴上的人却极其狼狈,衣衫不整,像是临时被人从被窝拽出来的,还没等下驴就大喊道:“不好了,我家被人抢了。”
“你是哪家的?”
“李厚德,李老爷。”
刘捕头大惊,他一拍脑门,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过他还没缓一口气,又一匹快驴飞蹄赶到,驴上的人大喊:“有强盗,有伙强盗闯进我家了,抢了……”
“你是陈家的?”
“对,陈善行老爷家。”
不等那骑士说完,刘捕头就一拍脑门,大喊:“不好,快走,中计了。王头,你带三十人去陈家,我带人去李家。”
就在刘捕头带领一众衙役在春香楼抓住了李陈两盐商的同时。
李厚德府上,李家的女眷和下人全都衣衫不整的挤在墙角,显见是从被窝里被拉出来的。
这些人不管男女,个个面如土灰,瑟瑟发抖的蹲在墙角。
两个手持鬼头刀的蒙面人举刀来回巡视,时不时的大声训斥一声,若哪个家人稍微动了一下,上去就狠狠踹一脚。
两人手中的鬼头刀寒光森森,女眷和家人们个个噤如寒蝉,就连大气也不敢喘。
而李家的院中,一群蒙面人正在从各个房间中往外搬运东西。
蒙着面的小白龙挨个嘱咐大家伙:“都挑轻便好拿的,沉的、个头大的、容易碎的、不好搬的,一律不要啊。”
“娘的,这姓李的也真他娘的抠门,家里的现银这么少,还不到一万两,这么点钱够干啥的。”
这时旁边突然有人喊了:“这呢,都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