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没有给南尤开口的机会。
淡漠的视线在南尤的脸上停留了几个微秒。
“嗯,虽说有些微妙的感觉,但是不太像是说谎,所以请代我向她表达最真挚的遗...不是,问候。”
“你刚刚明明是想说遗憾吧!话说你是哪来的人型测谎仪器吗?”
少见的,神宫寺并未第一时间开口。
食指关节轻轻地抬着下颌。
有些狭窄,白皙光滑没有一丝皱褶的眉间让人搞不懂她究竟有没有在认真思考。
忽略性格的话,她确实很好看。
南尤这么想着。
淡漠的不沾烟尘气的双眼,眨动的频率永远保持在五到六秒之间,仿佛永远不会被外界惊扰。
胸口处规律的轻轻起伏也是如此。
像一个永远也不会出错的精密器械。
虽说不想承认,但是她的美大致形容起来就是这样。
宛若精密小巧的电子仪器,让人惊叹。
让人窒息。
南尤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高中时期。
那个时候的她也是这样的吗?
就在这个时候,也就是神宫寺开始思考的半秒钟后,这份来之不易的回想被打破。
“该怎么说呢,别人很难说,但是南尤君如果说谎的话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就连在想什么也同样一眼就能看出来。”
说到此处,冷漠的眸子以匀速向上移动。
对上了南尤的眼睛。
即便是对上的那刻,也没有任何感情变化。
“就像现在你心里在夸我长得很漂亮,在思考究竟该以怎样的姿势下跪才能提高让我踩你的几率一样。”
南尤眼角一跳:“前半句我承认,但是后半句完全就是你的妄想!”
那个时候(曾经)的自己,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直视着这样的眼睛,还能说出喜欢你的?
南尤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自己也曾是一名不得了的勇士。
“而且,别说的就跟你很了解我一样!”
下意识地说出了这样的烂俗的台词。
或许是因为真的感到了几分生气。
“了解哦。”
异常平静的口吻。
异常简短的三个字。
就像说了一句被写在古书上,除了写下的古人外,任何人都只能看,即便有意见也再也无法当着作者的面反驳的俗语一般。
南尤刚刚生出的火气瞬间被扑灭。
之前被中断的回忆重新翻涌。
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
任何谎言都会被瞬间看穿。
没有任何谎言,只剩下真实的交往。
精准到不从事刑侦工作可惜的第六感。
如同人工智能一般的冷静。
仿佛任何真实只要她想扒就能扒出来一样。
就是这么恐怖的女人。
可笑的是,自己曾喜欢过她。
曾对着那样的眼睛说过喜欢她。
曾将心腾空只装她一个人。
“吃过中饭了吗?”
南尤拿起了一旁的薄如纸张的电子菜单。
不算自然地翻过了这个话题。
不知道是因为想要压制翻涌的回忆,还是担心再说下去依旧只会被怼到哑口无言。
“没有。”
并没有任何客套。
神宫寺的语气就像喝水一般自然。
南尤的手指滑动着电子餐单,期间抬眼略微打量了一眼许久未见的神宫寺。
好像瘦了一些。
“代糖提拉米苏,草莓味的代糖代脂...半脂蛋糕,草莓奶昔三分代糖,可以吧?”
南尤一边说,手指在点餐单上点过相应食物。
“你的脑袋是退化了吗?究竟是怎样的大脑才能让你觉得让我这样的社会人在这样的商务咖啡厅里吃那种东西很合理?”
神宫寺的眉间终于出现了皱褶。
不知怎的,南尤感觉自己总算扳回了一城。
“也就是说,你不吃吗?”
神宫寺没有回答,别过了脸。
这一幕也让南尤感觉到了胜利的喜悦。
......
沿着标注线,撕开长条装的代糖。
将肉眼无法看清构造的结晶体粉末撒入咖啡之中,将倒空的包装放在一旁,轻轻捏住咖啡之中的金属小勺搅拌几下。
暴露在外的小勺上部还粘连着一些倒糖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些许粉末,因为咖啡的热气彻底跟勺子粘在了一起。
下次一定先倒糖!
南尤这么想着,将小勺放在了一旁。
端起咖啡,轻抿了一口。
抬眼瞥了一眼小口小口吃着蛋糕,偶尔还会吸一口奶昔的神宫寺。
在食物的喜好上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似乎是觉察到了南尤的视线,神宫寺放下还沾着一点奶油的小勺。
用餐巾纸擦拭了一下根本没有沾上任何东西的嘴角,后又理了理胸前因为弯腰吃蛋糕跟甜点而起了褶皱的衣服。
“即便是再一无是处的人,也会有一两个微不足道的优点,对于南尤君来说就是记忆力了,也就只有这个而已,仅此而已,除了这个再也找不到其他的。”
“既然微不足道就不用强调那么多遍了!”
南尤没好气地说,微微侧过脸。
一只手撑着脸,另只手举着咖啡,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两包代糖,甜的有些发腻。
“南尤君还记得上次见面时是什么时候吗?”
神宫寺的语气中多了一份刻意的漫不经心。
因为心里的不爽,南尤并没有注意到。
“元宵节过后的第三天下午两点左右,东京体育馆东口地铁站,隔着地铁门。”
“阿拉,记得还真清楚。”
“我在你眼里不就这一个优点了吗?”
“那你还记得那天我穿什么衣服吗?”
“干嘛?”
南尤莫名感觉到了几分的不对劲,回过头看向依旧一脸淡漠的神宫寺。
并没有等来回应。
“白色的衬衫,墨绿色西装裤,还有刚刚你攻击我膝盖的凶器,抱着同色的格子西装上衣,坐在地铁门斜对面的座位上。”
眼底闪过一抹南尤没能捕捉到的惊讶。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那个时候电车正巧开动,我们之间除了电车门外,还有数个乘客,仅仅通过乘客之间的缝隙,短短的一秒钟,就记下了我所有的细节,还真是了不起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南尤微微皱起眉头,心里本能地拉起了一条警戒线。
“没什么,只是奇怪着自己为什么在那短短的不到一秒钟时间能感觉到你的视线,一定是本能的危机感让我的身体做出了反应。”
神宫寺自顾自地点了点头,陈述着的口气让南尤莫名有些恼火,后微微抬起头来,淡漠高冷的眼睛注视着南尤的眼睛。
“刚刚你的回答让我确认了。”
“你说谁是痴汉呢!!”
即便是玩笑话,南尤也觉得有些过分。
放下咖啡,别过脸,抱起手臂。
轻声哼笑一声。
“抱歉,我对你一点念想都没有。”
“是吗?那还真是让人觉得可惜。”
嘴上说着可惜,但是口气中却没有任何觉得可惜的感觉,这就是神宫寺光里。
“你叫我出来就只是为了说这些吗?”
南尤想要离开了。
“只是为了确定一些事情而已。”
神宫寺淡淡地说着,秀窄修长,白皙柔弱却又骨节分明的美丽的很少见的手拿起了桌子上的奶昔,低头轻轻地吸吮了一口。
修剪的恰到好处的指甲涂着薄薄一层透明的指甲油,反射着屋内的灯光,柔和而带珠泽。
“什么事情?”
“刚刚已经确认过了。”
南尤想到了刚刚才过去的对话,额前的青筋不受控制地爆了出来,一鼓一鼓的。
“你给我适可而..”
“南尤君又是因为什么出来见我的呢?”
稀松平常的打断了南尤的话,就像压根没有在意或是听到南尤刚刚的话一样。
“不是你给我发的简讯吗?”
“你可以拒绝,也可以假装看不见的。”
“你能不能讲点理?”
南尤有些绝望,没好气地反驳道:“假装看不见的话,你会怎么做你自己不清楚吗?”
“你指的是我会跑到你家骚扰你吗?放心好了,我不会那么做得,只会让别人去骚扰你而已,正好家里的保镖总是抱怨最近的工作太少。”
“那只会更加糟糕吧!话说你原本还真想那么做吗?”
这时,神宫寺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三个表情。
轻轻地叹出了一口气。
“南尤君还是没有发现重点呢。我给了拒绝跟无视的两种选择,但是你却只关注后一种。”
南尤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南尤君根本就没想过拒绝。”
南尤愣了一下。
细细想来貌似确实是这样。
“不分对象的善良跟温柔,是南尤君直到今天也让我厌恶的一点,只要眼前有人可能需要帮忙就做不到完全无视。
今天依旧是这样,南尤君一定也是因为觉得我可能遇到了什么难处才会找你出来,一个电话,三条简讯,让南尤君自以为感觉到了我的迫切。
做不到视若不见。”
南尤沉默着。
就像因为犯了错而被叫到教师办公室接受训斥的中学生一样,一言不发。
“嘛,当初我也是因为这个喜欢南尤君的。”
忽然,神宫寺话锋一转。
抬起头,南尤眼中满是惊讶。
好像是第一次从这个女人嘴里听到喜欢这个词,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人原来也可以说出这样的词汇吗?
“不过现在我很讨厌。”
神宫寺平静地叙述着。
“这种事就不劳烦你费心了。”
南尤甩了下手。
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
南尤都毫无波动,只是略微有些惊讶。
尤其是喜欢这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