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崖,位处青鸾峰之北。乃是一座高千丈的山峰。此山长得颇为奇特,八百丈下林木茂密,葱葱郁郁。自八百丈之处起,向上却是裸露着的光秃秃的黄褐色岩石,岩石上寸草不生,树林与岩石间界限分明,远远看去,犹如谢顶之人的头部,却也有几分滑稽。
摩崖顶部,有一个百丈的岩洞,洞口处一座石碑上,工工整整地写着“摩天洞”三个大字。岩洞之中石壁凹凸不平,顶端突出的石柱色彩斑斓,美轮美奂。
虽然山顶之上不长树木,也没有鸟兽踪迹。但摩天洞中却终年四季如春,温度适宜。除却略显孤寂清冷之外,此洞也算是一个休养生息、清闲逸致的好处所。
肖不平领了师命,又因练气派多只眼睛盯着,他不敢懈怠,连夜将陈克送到摩崖之上。
摩天洞中,有内外两座石室,外面的石室面积不大,约有一间厢房般大小。穿过一道拱门,视野豁然开阔。
肖不平将陈克送入内室,说道:“小师弟,你就按照师父的旨意在这里安心住下。我每日来这里给你送饭。你要记住,不得师父旨意,万万不可私自离开洞中。”
陈克点了点头,神情黯然,沉默良久,这才缓缓说道:“师兄,我是不是又给师父惹麻烦了?”
肖不平叹息一声,看着陈克,心中说不尽的怜惜,说道:“小师弟,你入门时日尚浅,对门内之事知之甚少。青鸾气剑两派之间的纷争由来已久,如今练剑一派式微,师父虽高居掌门之位,却也频频受到练气派的掣肘。尤其在胡长老去世之后,我们练剑派已无力与练气派抗衡。只因我派历代传下严规,任何人不得言罢黜掌门之事,所以才.......”肖不平说到此处,神情怅然,又叹一声,说道:“纵然如此,师父这掌门之位也是愈发不安稳了。我们现在不能为师父分忧解难,唯有恪守门规,修炼功夫,待以后有用之时,能助师父一臂之力啊。”
陈克点头称是。肖不平又道:“小师弟,你要切记,今后无论如何,都要学会隐忍,断然不可像今日这般,因一时意气,触犯门规,白白落了他人口舌,让师父为难啊!”
陈克重重点头,说道:“我记下了!”
“好了,我先回去了。”肖不平一摆手,向着山洞外走去,刚走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半转身子,说道,“小师弟,我有一事问你。”
“什么事?”陈克道。
“你今日所用的剑法到底是从何处学来的?”肖不平问道。
陈克一怔,缓缓低下头去,说道:“对不起,师兄,我不能说。”
肖不平一动不动,陈克低头不语,时间仿佛静止,空气似乎凝结。忽地又一声叹息,却是肖不平摇头长叹,语气幽幽,说道:“好自为之吧。”说罢,不再回头,径直向着山洞外面走去,直到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未过几个时辰,一束晨光斜斜地照进了洞里。肖不平走后,陈克辗转难眠。纷繁杂乱的思绪在陈克脑海中交替闪现。当日,陈克为寻找师父下了九安岭,本以为可藉此机会在江湖中潇洒自在一番,不想却经历诸多磨难,如坠苦海一般。
莫名其妙地落入往生堂,莫名其妙地结识魔教少女,莫名其妙地结拜了刘新,莫名其妙地入了青鸾门下,莫名其妙地学了麒麟剑法......现如今,却又莫名其妙的到了这摩崖上来思过。
这一生怎么如此多的莫名其妙?!
陈克苦笑,望着石壁上光彩变幻,心想,当初内心突然陷入一片茫然之中。接下来,他要何去何从?
“克弟!”
突然,刘新的声音从洞外传了进来,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铁履踏地之声,刘新出现在陈克面前。
“大哥?”陈克惊讶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都听说了!”刘新一脸不忿,说道,“是那群混蛋狗仗人势在先,你又有什么错?为何平白如故地让你在此受这鸟罪?你跟我走,我们今天就离开青鸾山,从此江湖之上,兄弟同心,难道还没我们的容身之地?!”
陈克心中涌来一股暖意,没在他危难之时,没在他茫然之时,刘新总是及时出现在他身边,带给他力量和希望。陈克心中感激,却摇头道:“我不能走。”
“为何?”刘新问道。
“无论如何,我都已经触犯门规。”陈克说道,“况且,华昊师兄生死未名,我若此时一走了之,那师父他.......”
“若华昊死了,难道你还要赔上性命不成?”刘新说道,“你师父就是个怂包,你还指望他能救你吗?”
“不许侮辱我师父。”陈克突然冒出一句,自己心中不由地也是一惊。不知从何时起,段崖风这个莫名捡来的师父,竟也成了他心中不容辱蔑之人?难打,那一句“不会让你平白受了欺负”的承诺,已在他的心底筑起一座城池?一座属于段崖风的城池!
许久,陈克才缓缓说道:“大哥,他毕竟是我师父,我相信他。”
陈克一言,说得如此坚定。他相信段崖风。那日,段崖风为救**性命,甘愿放下掌门之尊求他拜入**门下;那日,段崖风不惜亲身涉险,将他救出密林;而昨日,段崖风又不顾惹起门内纷争,将他竭力保下。这一路走来,他见多了阴险狡诈的坏人,而此时,他相信段崖风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他相信段崖风是个好人,他相信他是个好师父。
“大哥。”陈克说道,“你回去吧。不要再管这件事了。这是青鸾派门内之事。”
刘新望着陈克,见他目光坚毅,也不再相劝,说道:“你要记住,若你有危难,我不会坐视不理。”说罢,刘新转身而去。
陈克望着刘新的背影,忽地嘴角扬起暖暖的笑意。九安岭上,十六年的孤独,如今能有刘新这个大哥,纵使让自己明日死去,他也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