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克随王忠走了约一两里,出了镇子,便来到了一条蜿蜒的小河边。此时,弯月如刀,挂在漆黑一片的夜空之上,显得更加明亮。
“前面便是我家了!”王忠手指向小河对岸的一排房子。陈克顺势望去,也分不清王忠指的到底是哪一个。
“王大哥!”陈克问道,“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了!”王忠神色黯然,似乎有些伤感,“我妻子生前一直身体虚弱,也没能给我生下一儿半女,几年前得病去世了,只生下我鳏寡一人。”
“哦!”陈克见王忠伤感,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好“哦”一声作为回应,便不再说话。
“唉,小兄弟,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王忠又起了一个话题。
“我叫陈克。”陈克答道。
“陈克兄弟,我听你说,你是从九安岭来的。可那九安岭山林密布,野兽横行,很少有人敢上去,你怎么会住在九安岭?”王忠好奇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从小便和两位师父住在九安岭上。师父一直不许我下山,若不是两位师父突然不见了,我也没有机会到这里来,便不会认识王大哥了。”陈克黯然道。
王忠还想询问,见陈克神情暗淡,怕勾起这少年的心事,便没再开口。又走了几百米,过了小桥,便来到一个土胚的院子前。王忠将推车放在门前,用手拉开门鼻儿上的铜锁,说道:“到了,进来吧!”
王忠家的院子不大,左右不足三丈,前后约四五丈,只有正北面一座房子,房子分里外两间。王忠的妻子早逝,数年来独自居住,因此这家中的物品陈旧而简陋,许多物品随意堆放,看得出生活得很随性。
晚餐,王忠备了两个小菜,拿来一壶酒,送到陈克面前,问道:“陈克兄弟,你喝酒吗?”
“酒?”陈克不知酒是何物。他的大师父是个虔诚的僧人,不饮酒、不杀生,二师父整日沉迷于参详长生术,更没有心思饮酒。陈克见那壶中晶莹透彻,只当是水,便点头道:“喝!”
王忠笑着给陈克斟了一杯,推到陈克面前,一股焦香钻入鼻孔,让陈克对这杯中的“水”更有兴趣。陈克端起酒杯,一饮而下,顿时只感觉一团烈火在口中烧着一般,顺着食管烧进胃里,随后腹中一阵隐隐刺痛。
“啊!这是什么东西啊!”陈克张开嘴巴,一边大口地喘气,用手使劲在嘴巴上扇着风,一边叫道。
“哈哈哈哈哈!”王忠见陈克的样子,大笑起来,道,“原来你没喝过酒。这可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东西!”
陈克感觉那团火被渐渐地扇灭了,才缓缓说道:“什么好东西,像火烧一样。”
“呵呵,既然不能喝,就不要再喝了。”王忠笑道,“以后多喝几次便能品出它的滋味了。”说罢,王忠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顿时表情如喝了蜜一般甜美。
陈克十分不解,只当是自己无福消受,便将酒杯推到一边吃起饭菜来。
“陈克兄弟,你说你在九安岭下碰到的那个什么仙儿,是怎么一回事?”王忠问道。陈克便将在九安山下遇到柳半仙的事情一一道来。王忠听完之后,一拍桌子,义愤道:“这些江湖骗子,实在可恶!骗人财物不说,还给人胡乱指点,倘若你能找到师父便罢,若是指错了方向,岂不是耽误了你的大事么?!”
陈克哑然,不知如何回答,只听王忠在一边愤愤然地给他解释,又听他说了许多他见过的一些江湖术士骗人的伎俩。“倘若真如王忠所说的那样,那我要到哪里去找师父呢?”陈克心中暗自琢磨,心情渐渐低落起来。
酒足饭饱后,王忠简单收拾了碗筷,也不叫陈克帮忙。陈克是客,王忠便叫他在睡在里屋,自己在外屋打了个地铺,各自睡了。
已近午夜,月光下,树木、房屋、街道仿佛笼了一层薄纱一般。白日里熙熙攘攘的街巷像睡着了似的,显得静谧,而又神秘。镇边一条小河弯弯曲曲,在月光下粼粼闪动,似是这小镇的血脉,给养着小镇上的居民。小河两岸,村落密布,却听不见一丝动静。
陈克躺着泥巴筑起的土炕上,辗转难眠。他此番下山寻找师父,刚刚下山,便遇到“法力高强”的柳半仙,告诉他二位师父就在这盐口镇上,本以为出门遇见贵人相助,满心欢喜地跑到这盐口镇上。然而,晚间王忠却告诉他,那柳半仙是个江湖骗子,只是为了骗走他的财物而胡言乱语,叫他不要相信。刚刚燃起的希望,竟在不到一日之间破灭。原本对江湖充满憧憬与善意的陈克,此刻开始有了些怀疑了,难道这江湖上真如二师父所说的那般诡诈吗?那柳半仙为何要骗我呢?
“咣!”
远处一声闷响传来,似乎是什么东西猛烈撞击在了一起。陈克起身,趴在窗前,向外张望。窗外的小院空无一人,任凭月光漫照,泛出点点银光。
见屋外一切正常,陈克又翻身躺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呼了口气,正要睡去。
“轰隆!”
一声巨响,震得门窗直颤。陈克被惊得猛然坐了起来,他赶忙趴在窗前,再度向外张望。小院里依旧是静谧如斯,不见任何异样。陈克翻身下床,走出里屋,只见外屋的地面上平铺着一张草席,草席上一床薄薄的褥子,被子在褥子上被团作一团,只是不见了王忠的身影......
“人呢?!”陈克心中嘀咕着,向着屋外走去。
“王大哥?”陈克站在门口,看着空空如也的院落,轻声喊道。静谧的院子,月影朦胧,听不见一丝回应。
一股凉意从陈克的背后直冲后脑,他心中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想起十日前的那一夜过后,九安岭上,也是这般空无一人。
一种莫名的恐惧弥漫而来,陈克大步流星地走出院子,站在王忠家院子的门口,向远方极目望去。方才月光郎朗,只片刻间浓云层层弥漫漾开,月光在浓云的缝隙间时隐时现,附近院落门户紧闭,原本祥和平静的夜晚被熏染出一片诡谲的气氛。
忽然,几十米外,一块斑驳月影下似有人影一闪。陈克只恐怕一觉醒来又是十日前九安山上的场景,好不容易见到有人的踪迹,来不及多加思索,冲着那人影疾步跑去。
陈克轻功极好,脚下步履轻快,不出一丝声响,只身形一晃,已窜到百米之外。
只见那人影钻到一间破旧的院落里,陈克不了解院子中的情况,不敢贸然跟进,只得藏在院门一侧,探头窥视。
破旧的院子里,几间古朴的房屋,房屋门扉敞开着,黑幕下,可见明明晃晃的人影若隐若现,仿佛是有许多人在紧锣密鼓的张罗着什么。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气息,好像紧接着要有一场风暴袭来一般。
突然,一只打手捂住了陈克口鼻,力道极大,让他几乎窒息。紧接着,陈克被那只大手猛地往后一拉,顺势倒在地上。
“王大哥!”看清那大手的主人,陈克不禁讶异。
“嘘!”王忠慢慢松开陈克的口鼻,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后向院内探头望去。只见那群人影依旧在屋内晃动,对院子外面的偷窥的两人没有一丝察觉。王忠拍了拍陈克的肩膀,招手示意陈克跟他走。见王忠面色凝重,陈克不敢多想,赶紧随王忠悄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