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四年六月初一,初夏的清晨,空气之中还弥漫着浓浓的水气。
扈三娘一早便起来煮粥做饭,临出门前要为孙新亲手做一顿早餐。
昨晚扈三娘就已经在准备今天这餐饭,睡觉前已经做好了老面,用湿布盖了等待发酵,一大早将面团排了气便包了孙新最爱吃的肉馒头,又把杀好的鸡炖起。
两人还没成亲前她上十里牌偷瞧孙新,做的就是这两样菜。
孙新早起洗漱之时,一桌饭食已然热腾腾的端了出来,等孙新出来坐下吃饭,扈三娘又从屋中走出,将一个平安符塞到孙新怀里。
细细的给他理好衣服道:“出去之后一切小心些,千万莫出了什么事情。”
孙新一边吃饭一边笑道:“你放心好了。只是怕会想你。”
“正经些说话莫要胡说。”
扈三娘回头看了看,芽儿还没有进来,于是红着脸凑到孙新脸旁,飞快的亲了一口相公的脸颊。
就在这时便听外头武松大步流星地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孙新招呼道:“二郎吃了吗?这是你弟妹做的饭食。”
武松笑道:“俺已在家中吃过了。”
孙新知道武松定然是和武大郎已告别过,连忙将面前的包子三四口一个的吃完,又将那红炖鸡也扫了尾。
两人和扈三娘告别,带了六個身手不错的庄客骑着马匹出门,先不去海港边,而是往东走去接东路上来的扈家庄的扈成和扈采。
这趟去北方的不只是他们两人,听说他们要去辽国,扈成就表示想要一道去辽国,他们独龙岗本来就和辽国之间有些生意,原本一直要通过来往两地的商队进行,现在扈成却是想自己探探路看能不能自己把这条商道给走通。
单独上路心中多少有些不踏实,既然孙新他们也要去辽国,正好一道搭帮前往。
孙新这次做的不是什么抢劫的生意,没有理由拒绝。
而扈采则是已经决定下独龙岗来自建庄子,如今正要带着第一批专客到庄子上去。
只不过两边并不同路,孙新和扈成带着庄客在登州上船,而扈采则是到达登州之后继续往西边去。
两边按约定的地点在路上碰了头,扈成带了三十几个庄客,运送了好几担子的货物前来。扈采则是带来二十多个汉子。
等到达登州时已经是傍晚。
他们都是第一次走这条道路,去海港打听消息之前,孙新先换了一身不扎眼的衣服,服装的料子不错,加上孙新年轻面嫩,看模样就像是一个商队的少东家一般。
看到孙新这副打扮,武松也明白孙新今天让他穿麻布破衣服出来的用意了,当下便叫手下们都将衣袖往上撸了撸,各自显出粗壮的胳膊来,加上孙新这身富家公子派头,孙家庄众人,俨然就是一个东家少爷带着庄客们外出做生意的模样。
扈成原本的性格,沉默寡语,一路上不断观察孙新等人,而此时看着孙新,一行人马飞快的变换了装束不禁是略有所悟。
而一旁的扈采更暗暗吃惊,这孙新倒还有些门道,刚到登州便已经留起心眼来了,难怪乎能够做出番声势。
这身打扮,显然便是有过研究的,而且一路之上他的庄客们也都是沉默不语,只是谨慎的观察着周围,看着便知训练有素。
再看他们独龙岗上下来的庄客们,虽然因为要出远门不能丢了脸面,所以都是特意挑选的强壮之人,乍一看庄客们的体格比孙新的庄客们要健壮一点,可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独龙岗上下来的人物远没有孙新的队伍来的有素质。
他们的那几个庄客一路说说笑笑的,不时透露出济州的口音,这刚进登州城人家便知他们是济州来的队伍了,等到了辽国只怕这情况更加明显。
孙新做事如此精细,怪不得孙新去做私商买卖就能成功,而自己当初带着庄客下山抢劫,三两下就被别人给黑吃黑了。
他这一次执意下山闯荡,说了不少的大话,却是比自己的哥哥扈成去营口卖货更有挑战性。
没想到光一个训练庄客便有了这么多的差别,扈采突然心中有些没底。
自己能成功吗?
扈采突然有种想法,不如自己也跟着哥哥和孙新一起上船去营口算了,也看看孙新是怎么做事情的,偷学一下。
可这话到了嘴边时孙新正向他看来,扈采看着孙新的脸,又觉得自己开口说这话会很没面子。
越往登州城的海港去,路上聚集的商贾就越多,人和人之间平日里看不出差别,真到了有事之时比较就很明显了。
扈成跟着孙新还有武松等人,看看前头孙新和武松有商有量的,嘱咐着路上可能遇到的的各种事宜,又叫人提前安排准备一些酒食。又不时看看跟在大家后面的扈采的队伍,只见扈采眼珠乱转,一会儿看看东边,一会儿看看西边,心事重重的,恨不得走路都能把自己绊倒的模样。
这一下的对比极其强烈,扈成自己看着弟弟扈采都觉他黏黏糊糊的不成器,连他带着手下那些庄客们也是将熊熊一窝越看越烦。
终于到了港口要分手的时候,扈采看着那港口上来来往往各民族打扮的商户,突然就心生退意。
他抓着自家哥哥的衣服小声说道:“要不,要不俺再想想。”
这外面的世界太大了,一下把他从独龙岗上丢下来,他真有些害怕。
扈成瞬间皱眉,大声叫扈采手下一个提拔起来的亲信小厮:“你如今已是俺家的庄头了,要担一些事情,先带着人去,若我回来知道你们没有把庄子开办起来,有你们的好果子吃,以后也别回独龙岗了,当流民去吧。”
那庄头被大少爷一驱赶,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协助扈采把庄子做好。
扈成又对弟弟严肃说道:“你当日偏要下独龙岗之时是如何跟家人说的?再看看如今你这模样。须知你比孙新还要大上好几岁,且看人家做事是什么样的气派,你也学着些个。而今你再不是小孩子,也该要有个顶门立户的样子,”
说完他狠心将弟弟肩膀一推便带着自己的庄客们向海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