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思量在脑海中闪过,见到场面逐渐变得紧张,杨开这才站了出来。
“两位不甘位卑,辗转来投,也算是看得起在下,我小先锋是什么人,千言难敌亲眼所见,若是信不过,留下来观望一阵不就知晓了?大不了,入不得你们法眼,再放你们去另寻明主就是。”
听闻此言,胡沙虎轻轻抬头看向杨开,梁大牙看到了自家大哥的眼神,当即赔笑应道:
“当家的原意收,我们兄弟哪有不留的道理,我家大哥更是一万个原意的。”
杨开扶住腰间的刀柄,“不过,我们还是要将丑话说在前头,你们既然原意留,那便要遵循我阵前营的规矩。”
梁大牙转身过去,扯了胡沙虎过来,应道:“无规不成圆,应该如此,应该如此。”
杨开挥手让商榷上来,后者对军中规矩早已烂熟于心,无须再看手札,只道:“我军的规矩,凡新卒入营,先入裹挟营,受后勤统一管理,与其余苦民新卒平等,未成编制之前,不参战事,一切听从军令行事。”
他语气平稳,确有为官者的气质,知道杨开求贤若渴,但他对于胡沙虎这种人,实在算不上喜欢,且不说恃才者傲物,如今寄人篱下,还不知是否真有本领呢,便如此不懂谦逊,不过一莽夫耳。
商榷话音刚落,杨开接上继续道:“我观两位也非常人,若是愿意,先入裹挟营,所带来的人也不作分离,全归你们统带,不过,还封不了你们官职。
我军中不似其他,非上功劳簿者,不受提拔,不得封赏,若是尔等真是想要参战,就整出一支千人队伍来,再报与我知道。”
来见杨开的途中,他们也见过裹挟营的规模,人数比起正规的军伍之人只多不少,杨开这番话是否在暗示,他们可以利用这些人,编出一支队伍?
梁大牙听罢,又是一把拉着胡沙虎拜倒:“当家海涵,小的定不负当家所望。”
“起来吧。”杨开上前几步,将两人扶起,伸手引向商榷。“这位便是你们裹挟营的长官,也是我阵前营后勤的总管,日后有甚事情,可报与他说与我知道,关于我军编制,商总管接下来与他们一一说明。”
当下商榷应是,领了两人折往侧翼,细细解释。自郾城南下至今,他们这支义军,有生战力增加并不明显,反而裹挟之众越来越多。
人多了,战力不增,粮草也是一大问题,这两日商榷也亲自来找杨开说过这个问题,他深切地感受到,入湖广已经刻不容缓。
关于汝宁府城的消息,沿途下来,他们打听到的甚少,只知道这府城中,住了一位藩王,是为第六代崇王朱由樻。
崇藩的第一代亲王为朱见泽,是英宗皇帝朱祁镇的第六个儿子,于天顺元年被封为崇王,并于成化十年,就藩于河南汝宁府,是一个远近闻名的藩王。
通常名门望族聚居之地,必出英才,他们对于这位藩王知之甚少,种种消息融合在一起,汝宁府城的情况越发变得迷离。
高迎恩所令的军伍,还是不愠不火地向汝宁府行军,杨开只能另做打算,传令亲兵,告知陈遇主,前方侦查之时,打出纳才口号,再让商榷起草一份文稿,招纳通晓地理人文之人,凡是来投军且能告知想要消息者必加重赏。
他只望在赶到汝宁城外之前,能够了解清楚城中的情况,起码城中官军守城的态度和这位藩王的态度他们是要知道的,最好能够得到城中的防守力量。
虽说他们合四大营,能战者足可达到二三十万人之中,但这只是他们南下计划的第一步,避免折损太多的战力,对于他们后面迅速扩大战场亦是大有益处。
当夜,陈遇主接了命令,每逢村镇必入其中,然后恶狠狠的宣读招贤令,吓得众人软脚货也似,无不跪地求饶。
上蔡那次,杨开虽令亲兵押了他下去,最后也不过是挨了几棍子。
如今他们这位当家的想法他已经知晓,作为侦查营的总管,他觉得自己有责任为其分忧的,没理由小小的事情都办不好,最后也是没办法,只能把识字的一股脑都他娘的抓回去,任由杨开筛选。
又是行军一日,三军沿汝水河流直下,原本按照高迎恩的命令,本是想在两水交汇之处趟过河流,杨开在商议中提出,与其现在过河,不如再南去,有老回回等人在汝宁府北部吸引注意,东南侧翼必然空虚。
前面方在上蔡城中,领教过杨开声东击西计策的厉害,高迎恩当然知道这是条良策,朝令夕改,决定不再过河了,三军径下汝南一带,再去过去,绕从东南方向,击其腚部。
奇兵者必立奇功,这也有助于他这位副盟主叠加功勋,夯实现在地位,进一步扩大名声,坚决用人不疑的信念之后,他深深为得到杨开这一良才而感到庆幸。
若非是他,现在自己应该深陷陕甘宁战场了吧,从各处打探来的消息,他们都可知道,现在官军的主力军已经集中到了中北部和陕北地区,他那位远在陕西的侄子想必要完了,自己当初要是过去了,能不能活下来,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过河之前,他又一次诏令了众家召开了一次会议,名曰安排攻城之事,实则还是想要让杨开发表一下独到的见解。
尽管有了上蔡一城给他们练手,也不想承认己部的短处,但他们依然还是缺乏攻城经验,这样的军队,小城还好,一拥而上,总能耗到城中守卒油尽灯枯而破城。
一旦遇到大城,他们便会无计可施,攻打上蔡城时,他们就能清晰感受到,威力巨大的火器,对他们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如何对城墙上的守卒实施有效打击,这也是个难题。
“现行我军势众,士气不鼓自威,行至今日,掌盘子当可聚合三军,向众家说明此行的目的了,待到晚间入夜时分,我们渡河攻城,定能杀他们个出其不意......”
杨开在没有知晓城中民心风向和守城将卒军力布防之时,只能与诸军分析局势,只是还未等他的话说完。
外面突然闯进来了一个骑卒大声汇报。
军中无小事。尤其是军议,这等大事按理百步之内,亲兵都不可入的,这骑卒不但闯了进来,还大声喧喝,当先吓得高迎恩一惊,领众人出看究竟何人。
外面来的正是陈遇主,几名亲兵追在他的后头,他丝毫不理众人的怒目,只是望着杨开说道:“当家要找的通晓人文地理之人,小人找到了。”
高迎恩黑着张脸:“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扰乱军中议事......”
听到责令将下,杨开转身单膝拜罪,说道:
“掌盘子,这是杨开的过错。先前我令手下出找通晓地理人文之人,只想要了解汝宁府城中的情况,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也为救我大军无数兄弟得性命。
底下人也是听了我的命令,才冒昧闯进来。不知掌盘子可否再给杨开些许时间,待了解详尽城中概况再来献计?”
杨开了解陈遇主,他既然选择这个时候,闯到这里来,当是真正找到了他认为是杨开想要找的人。
既然有这种人在,杨开当然也想要先见一见。
听闻杨开如此说,高迎恩也不好看再为难,毕竟都是为大军着想,看着陈遇主哼哼了两声,把杨开扶起,也同意了他的请求。
杨开走到陈遇主身前,后者当即翻身下马,想要下跪:“小人该死,害当家在掌盘子面前如此……”
“休说废话,你说找到的那人在何处?快带我去。”杨开若无其事打断他的请罪,抢道。
陈遇主愣了一下,待杨开停下脚步,望向他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当即收起请罪得动作,牵着马边往回走。
“就在我们大营中,小人已经将他们带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