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雀的到来,显然没有让摩丝感到意外。她面依然明朗的笑容足以证明这一点。
她也能够看出此时的翠雀状态不同往昔,但哪怕面对漫天的魔力丝线,以及有如实质的魔力光华,她的面色都丝毫不改。
甚至于,她莫名地开始鼓起了掌。
“等待许久,我们的正戏主角总算到场了。”
摩丝有些轻佻地说道:“但看来你很喜欢我留给你的那些礼物,以至于在它们面浪费了不少时间。我没想过你会那么喜欢我随手制作的小玩意。”
“伱管他们……管那些人叫做礼物?”
翠雀一脸平静地望向摩丝,面看不出丝毫喜悲:“这可真是个,让人完全笑不出来的玩笑。”
“这并不是玩笑。”
摩丝摇了摇头:“你难道没有意识到,在他们身,我向你展示出了一种新的可能性?那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存在,结合了人类的驯服以及残兽的魔力,可谓是最合适的量产优质食材,你难道没有受到感动吗?”
“我只能看到一群被你玩弄和亵渎的悲哀生命。”
翠雀的手指微微一动,但依然没有外显丝毫的情绪波动,一脸淡漠地看着摩丝:“现在告诉我,你对红思与……不,你对异策局的那些普通人都做了些什么?”
“我做了什么?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摩丝好像很吃惊一般睁大眼:“残兽与人类的缝合,生命特质的叠加,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仅仅只是把残兽缝到人的身体可造不出那种亵渎的存在。”
翠雀盯着摩丝:“你直接把残兽的魔力源嵌入到了人的身体里,用最暴力的方法彻底改变了他们的身体和灵魂结构,这哪是什么生命的叠加,你这是在制造劣化的残兽。”
“只不过是因为凡人太弱小了而已。”
摩丝淡笑:“我所赐予他们的,就是兽之腑的原型,只不过稍微有那么一点不可控罢了。如果他们能够拥有胜过残兽的魔力与灵魂,那么就可以反向利用这种力量,而不至于被残兽的魔力改造。”
“你明知道那不可能。”
翠雀神情愈发冰冷:“普通人类的魔力与灵魂强度根本不及残兽丝毫,你做出这种行为的同时,就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杀了他们。”
“谁说不是呢?”
摩丝依然面色从容:“但这又如何?你会对农场里的家畜有什么感情吗?”
“看到我身后的这只小家伙了吗?想要喂养它,哪怕是杀光方亭市、乃至整个东华州域南部的所有野生残兽,再搭那些不成器的魔法少女,都是完全不够的。”
“想要真正供给它充足的营养,我们需要用人造的魔力源去生产那样的肉猪,也只有那样的肉猪,才能满足这只小家伙的进食需求。”
“我花了足足两年时间,若非是有这样伟大的技术革新,哪怕以我的身份搜刮尽了这片州域所能得到的魔力资源都不足以达成这样的成果。如此伟大的技术,难道不值得我们为之感动吗?”
她的话音刚落,数道蓝色的魔力丝线就骤然自她的身侧切向了其脖颈,但是却被摩丝用包裹着魔力的左手拦了下来。
“这就着急了吗?”摩丝慢条斯理地问道。
“因为我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听你胡言乱语。”
翠雀的手指勾动着魔力丝线:“你把红思与变成那样又是为了什么?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是为了给残兽寻找食物,为什么要那样子折磨她两年?”
“折磨?你说红小姐吗?”
摩丝有些吃惊道:“你居然会觉得那是折磨?”
刷!铛!
翠雀的魔力丝线再一次切割向了摩丝的要害,但是却又一次被阻拦。
“我说过的,我不想听你的胡言乱语。”翠雀冷冷地盯着她道。
“那你错怪我了,因为对我来说,这其实是一次非常有意义的实验。”
摩丝摇了摇头,继续含笑回答道:“我一直都很好奇退役的魔法少女与普通人到底还有什么不同,失去了魔力源的她们,如果再一次获得魔力源,是否还能够取回自己的力量?”
“红小姐对我来说,是一个十分有价值的实验素材,让我搞明白了这件事情。”
“我把残兽的魔力源仿制成了近似心之宝石的结构,将它塞进了红小姐原本魔力源所留下的空位,想要看看她能不能依靠残兽的魔力变成魔法少女就像爪痕的那群杂种们一样。”
“但事实证明,退役的魔法少女,确实已经不再拥有魔法少女的特质。她不仅没有像普通的魔法少女一样,被强行嵌入残兽魔力源后直接死掉反而是很好地融合了魔力源,变成了一只真正意义的残兽。”
摩丝这么说着,平摊手掌,颇为自豪道:“实验结果说明,退役的魔法少女,确实仅仅只是个普通人而已,除了能够保留下一些自我意识以外,和其他的肉猪们也没有任何区别。”
“从这一点来说,我也要感谢红小姐才对,她的存在让我解决了一直以来的困惑。你们魔法少女,确实都是美好的宝藏。”
铛!
魔力的丝线凝聚成了剑刃状的杰作,翠雀操纵着魔装与摩丝交战在一起,紫黑与湛蓝色的魔力四溅,无数道魔力弹在空中相撞,她们以常人完全看不清的动作互相招架着,一时竟然难分高下。
“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渣滓,摩丝。”
翠雀一字一顿道:“不,我这段时间见过不止一个黑烬黎明的人,你们都是实打实的人渣。”
“请不要用人渣这种低劣的词语来形容我们。”
摩丝面露冷笑:“生在这个世界,成为平凡的人类,就是最大的悲哀。”
“如果没有你们这种渣滓的存在,那又何来悲哀?”
翠雀将手中的魔装变作长枪,向着摩丝横扫而去:“暴徒与恶棍反过来嘲笑受害者的苦难,别逗我发笑了!”
“你觉得根源是因为我们?”
摩丝招架住翠雀的攻击,反手还击:“没有黑烬黎明,兽与魔法少女依然在这个世界存在,被野生残兽屠戮、被战斗魔力波及的凡人依然不知几何,在魔力的力量的面前,凡人羸弱的生命没有任何意义!”
“魔法少女可是在代替人们战斗!她们在驱逐与讨伐残兽,维护这个世界的安定,你为什么会把责任推到魔法少女头!”
翠雀一边用杰作盾牌挡住了摩丝还击,一边操控更多的丝线去限制摩丝的行动:“你的女儿不也是魔法少女吗?她们每个人在获得力量之前都是普通的女孩子,为了保护他人付出了最为宝贵的青春、甚至生命!你难道会不懂吗!”
“……为什么别人的女儿付出的就是青春,我的女儿付出的就是生命?”
摩丝的声音忽然转冷了。
她抬起手,手中的术式骤然转型,宛如一个个圆锯一般的魔力造物取代了此前的波纹,猛地切向了翠雀:“为什么别人的女儿不需要付出任何东西,我的女儿却要为了这种根本不会结束的战斗而付出一切?”
“这个问题我一直都没有搞明白,你能够回答我吗?矢车菊?”
“我在异策局这个组织里工作了那么多年,从最底层的员工一直成为层的领导者从西域的小城一路转移到你们东华州域,见过了太多、太多的魔法少女。”
“有太多女孩都是怀抱着好的愿望成为了魔法少女,却在力量与权力的腐化之下变得高傲无比,目中无人,而最终,也依然不需要付出任何的代价。”
“但是,我的女儿,我唯一的宝物,她却把这份初心贯穿始终,一直执行到了最后。”
“她会劝我去理解那些蛮横跋扈的魔法少女她会劝我去理解那高高在的国度王庭她会亲切地和我们异策局的所有人搞好关系她会不计代价地拯救每一个遭遇了残兽的无辜之人。”
“然而,就是这样的,在你们认知中理所应当的魔法少女,死在了十九年前的那场大灾里,被无情的残兽潮流碾过,最后能被寻回的只有破碎的心之宝石。”
“她的死亡在大兽灾之中并不稀奇,毕竟有那么多的魔法少女死在了那场灾难里,她为自己的理想付出了生命,我悲痛,但是尊重她的意志。”
“但是。”
摩丝顿了顿。她望着在无数圆锯之中飞行腾挪,灵巧地向己方靠近的翠雀,冷声道:“你们魔法国度完全没有记住她的功劳。”
“没有属于烈士的荣誉,没有给予牺牲者的追封,就连最基本的,阵亡魔法少女的补贴,都没有被送到我的手里。”
“她的牺牲,根本没有引起国度里那些所谓同僚的注意。”
“我想联络魔事院,但没有人愿意搭理我我想要寻找王庭,但根本不配被接见我寻找到了调查院,但哪怕我说动了调查院的魔法少女,有调查院帮我说话,这件事情依然没有任何下文。”
“反观那些逃避了大兽灾的,没有参加战斗,躲在后方的魔法少女们。她们什么都没有付出,依然拥有着超人一等的力量,拥有着鲜活的生命。却享受到了无知世人的拥戴,成为了他人口中的英雄。”
“她们什么都没有付出,却可以轻易地踩在我的头,羞辱、践踏我的一切。哪怕我的一切全都付出给了所谓的守护、所谓的正义!”
“我,一名异策局的高层,哪怕在当时也为异策局工作了接近二十年,为守护城市付出了无限的心血和时间我的女儿,一名高尚的,纯真的魔法少女,她是那么的可爱与可怜,为了所谓魔法少女的身份付出了一切。”
“魔法国度的王庭,不愿意向我们这样的人看哪怕一眼。”
“虚伪的,无能的,腐败的,傲慢的国度,目光中根本没有我们!”
她面的笑容完全隐没,所能见到的只有无尽的愤怒,她对着矢车菊,大声怒喝:“告诉我,矢车菊,这样的魔法少女,到底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以梦想和希望欺瞒年轻的女孩成为魔法少女,以无比冷而淡漠的方式利用她们,最后随意地放手,这样的魔法国度,到底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你们觉得兽是野蛮,是毁灭,是杀戮的代名词,那么魔法少女和魔法国度呢?你们又何尝不是傲慢,是欺压,是冷漠的代名词?”
“我不甘心!我无法容忍这样鸠占鹊巢、蝇营狗苟之辈占据我女儿的功劳,还要侮辱她的牺牲。但是我没有力量,没有向虚伪的王庭,向高傲的魔法少女寻仇的力量!”
“唯有主的恩赐,唯有兽的力量,才能够让凡人超脱自我,才能够让我们与魔法少女对抗!”
“你问我为何无法理解魔法少女的付出?我现在要询问你,你为何不能理解凡人在这个世界的苦痛?”
“十九年前的大兽灾之中,你难道看不见那些无谓牺牲的魔法少女,看不见那些无辜惨死的凡人,看不见那拿腔作样、敷衍了事的国度王庭吗?”
“物质界有多少人为了抵御这场灾难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就连你自己也一样,为了拯救现在这座方亭市作出了无数的牺牲。”
“你难道没有看见吗?你难道没有怀疑吗?你难道没有愤恨吗?”
“如果没有,那么为什么,那个时候的你要拒绝的任免?”
“为什么,你会成为这世界唯一一个拒绝了宝石权杖之位,放弃蓝宝石权杖的可能性,放弃享受自己功劳的魔法少女?”
望着已经杀到自己身前的翠雀,摩丝的声音自激动转向平静,但依然无比清晰地质问道:
“被赐予权杖之最后一颗宝石之名,却主动将一切全部都舍弃的,矢车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