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军靴从红色的大理石地面上走过,那石头本不是红色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天然的红色大理石,只有后天染成了,不少的无良商家,会往大理石中添加染料,然后作为珍贵的宝石贩卖。
这一点很好判断,你只要看看,大理石的表面下方,颜色最深的地方是那些裂纹内,还是外就可以了,所以我有自信声称,这块大理石是染色的,而它的燃料,则是鲜血。
刺刀刺破衣服,鲜血从袖口处流淌出来,这个男人倒在地上,而在他的身边,沉重的军靴埋了过去,伴随着靴子的脚步,长矛的矛头再一次刺杀,又一次,泼洒鲜血。
索尔坐在工厂边缘的箱子上,他环顾着死寂下来的广场,在不久之前,这里还有着众多的抗议者,他们的声音回荡在周围的建筑物之间,玻璃都在那些呐喊声中为止震颤,而现在,一切都陷入了沉默。
广场上,尸骨遍野,举起的手臂以及垂死的呻吟声,取代了先前的一切,在尸体之间,如食腐生物一般穿行的士兵,手持长矛,不断地寻找那些还没有咽气的人,并为他们送上,最后的祝福。
索尔的内心没什么想法,他没有悲哀,也没有为他们默哀,他的心里一片平静,尸体是怪物猎人的朋友,因为有尸体的地方就有工作,食尸鬼,以及其他的怪物都会被尸体吸引,这是生意,也是金钱。
但索尔现在也没有为此开心,一是因为没人会雇佣他,二是因为,他已经见过太多的死人,早就没感觉了。
索尔喝了口手中壶里的水,接着将其倒在头上,脸上的鲜血随之洗净下去,他擦了下自己的脸,甩干手上沾粘的黏稠血液。
“给,喝吧。”索尔说着,将水壶递给了铜须,后者接过后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水?俺可不喝水,把酒拿来。”
铜须吩咐着,在边上背着枪的士兵将水壶拿了过去,换过了一个用皮革打造的水囊,铜须用牙齿扒开塞口,对着嘴里滚滚就是几大口,他接着直接用酒水,洗干净了自己胡子上的血,一阵浓郁的酒香味扑面而来。
“你还是这样,浑身都是酒气味。”“这是俺们的香水,和你们人类,尤其是和你这种贵族老爷用的那种,可不一样。”“哼,我就忽略掉你,话语中的嘲讽意味吧,铜须大师。”
他走了过来,身上的铠甲伴随着脚步而叮当作响,他来到了索尔的面前,“你好,索尔。”“你好,伦纳尔。”
伦纳尔.艾夫迪弗林伯爵来到了索尔面前,他是个高大的人,比索尔印象中还要高大一些,你可要知道,索尔并不矮,对于不少人类而言,他已经足够高了,但伦纳尔却比他更高,足有接近一名成年兽人那么高。
他身材魁梧,穿着一件银白色的盔甲,那不是尤里克教派的盔甲,上面没有狼皮,也没有任何的咆哮白狼装饰物,有的只是一只翱翔的鹰隼,它在盔甲的正中央,雪白的羽翼从一缕婉约中飞起。
正如伦纳尔的家族格言那样,高于天空,他来自一个骑士的家族,强大而又荣耀的家族,腰间佩戴着记忆中索尔见过的那把剑,那把剑上还刻有文字,那是八枚祝福符文,可以助他劈开那些被混沌巫术加强的盔甲。
索尔擦去脸上的水渍,看清了他的脸,和印象一样,伦纳尔有着一张精致的人,就算是鲜血与汗水都无法玷污他,灰绿色的眼睛,与头盔上的狮鹫羽毛颜色非常搭配。
伦纳尔是一名高贵的骑士,但索尔现在已经不太确定了,他看了看身后的杀戮场,“你们设下了埋伏,把他们都杀光在了这儿。”“我以为你不会为叛徒落泪,他们是暴徒,索尔,你看见了。”“我看见的只有骑兵屠杀平民,以及你剩下的人无情的杀戮。”
索尔说着,伦纳尔微微皱起眉头,摇了摇头,“你还是这么事故,我的朋友,你的仁慈也许是你最大的弱点。”“我并不仁慈,伦纳尔,如果你是觉得我是因为他们的死,而谴责你,那你错了,我这么说,是因为这是一件愚蠢的事。”
“你以为,把他们杀光了,就能解决问题吗?这只能引起更大的暴动,更多的流血冲突,你最终打算怎么做?屠城吗?”
“我不会屠城,我所做也并非毫无意义之举,我的密探告诉了我,这些人中已经准备暴动,现在他们都死在了这里,是的,这固然无法解决根本问题,但却争取了时间,让我们能解决真正的麻烦。”伦纳尔说着,嘴唇在头顶的战盔面罩下开开合合。
“真正的麻烦?那些尤里克人?”“拜托,索尔,你不是个愚蠢的人,你不会相信这些白痴的所谓西格玛神罚对吧?”伦纳德说,瞥了眼广场上的尸体,他的士兵开始将他们搬上马车,染血的尸体,让整辆马车,从里到外都渗出鲜血。
“我们与尤里克祭祀合作,是为了争取米登领的支持。”伦纳尔严肃地说,是的,索尔知道,尤里克信仰是米登领的广泛宗教,也是他们的国教,是帝国,也是人类最古老的信仰之一,他们尤里克供奉为战神,又或白狼之神,传说中,他曾披着白色野狼的斗篷,斩杀了最强大的恶魔领主,拯救了人类。
这一神话故事的起源很古老,甚至早于西格玛,不少的历史都证明,西格玛本人也是一名虔诚的尤里克信徒,当然了,在西格玛信仰崛起,并逐渐取代了尤里克信仰后,这一点便成为了绝对的异端邪说。
西格玛是个神,他必须是个神,而神,不会去崇拜另一个神,这导致西格玛信仰与尤里克信仰常年冲突,多次爆发了严重的流血冲突,但好在,帝国尚且团结时,这些矛盾都可以被压制住,但现如今,帝国早已分崩离析,三皇,不,现在是四皇战争早已让宗教的战火,再度燃起,几乎在每一个选帝侯的身后,都有宗教的身影。
“我们所谓的皈依,只是为了争取米登领的出兵相助,瑞克领已经决定加入战争,他们的大军在阿尔道夫集结,打算沿河而上进攻我们,格伦堡已经打过一仗了,我不会隐瞒,我们输了,格伦堡陷落,整个三角洲都落入了瑞克人的控制,我们的大军还在北方,以及南方与斯提尔人大战,没有兵力来应对瑞克人的长驱直入。”
“所以我们必须获得米登领的支持,他们的白狼教团会帮助我们,说服米登领的贵族议会从北方进攻瑞克领,迫使他们分兵,而无暇进攻我们。”
看来消息是真的,瑞克领在之前一直站在斯提尔选帝侯的这一边,在最后一次帝国皇帝选举中,斯提尔大公,也就是选帝侯通过贿赂,收买获得了好几个领的支持,在塔拉贝克公爵,也就是女公爵的父亲,皇帝宝座本来最有机会获胜的人意外身死后,赢得了那一次的帝国选举。
但自然的,没人相信,老公爵的死是个意外,这也是三皇之战爆发的原因,他的继承者,年轻的女公爵安娜拒绝承认选举结果,她声称,斯提尔领大公卑鄙无耻的谋杀了她的父亲,窃取了他的王位,而老公爵已死,王位应该属于她,公爵唯一,也是合法的继承人。
这便是三皇之战的开端,女公爵与斯提尔大公爆发了内战,之后的岁月中,米登领本来站在斯提尔公爵一方,但因为与瑞克领,在瑞克河的主河道的主权争端,他们争夺对马林恩堡的优势贸易地位,而在这场博弈中,最终的仲裁结果是,斯提尔大公将全部的利益判给了瑞克领,这让米登领公爵怒不可遏,他宣布推出斯提尔大公的同盟,并自行称帝,在尤里克祭祀的加冕下,成为了第三个皇帝。
而瑞克领,也在前不久做了同样的事,长年的战争,让斯提尔领民生凋敝,瑞克领的选地侯也通过复杂的继承法,继承了努恩这座富饶的工业城市,虽然后者依旧因为天高皇帝远,而保持了独立地位,但这让瑞克领的选帝侯,也心生野心,最终他与米登领公爵一样,加冕称帝,只不过加冕他的人,是阿肯道夫的西格玛大宗师。
瑞克河南北的双方,都宣布自己为信仰而战,最终,从两个皇帝,变成了四方绞肉,帝国也在这纷飞炮火之中,彻底消失了。
“那你们就屠杀平民?老公爵如果活着,他一定不会让你们这做的!”铜须厉声呵斥,他将酒壶扔向伦纳尔,后者却一把接住了酒壶,“你根本不了解他,他会这么做的,为了保全整个塔拉贝克,这是无奈之举。”“放你妈的狗屁!你这没良心的畜生,你们招来外人,但却从在意过城里,还有乡下的那些普通人,要俺说,我们早就该停战了,打了三十年了!足足的三十年!你们打出了个屁啊!”
伦纳尔皱起眉头,头上暴起青筋,“看在我们多年交好的份上,铜须,我会忽略掉你刚刚的谋逆之言,但你最好别让我再听见一次,不然我不会留情。”“去你妈的,狗屁。”“我不会和你争辩,我们的朋友索尔显然比你更冷静,好吧,索尔,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儿?和他一起。”
伦纳尔看了过来,索尔点了点头,将水壶放在了脚边,“我来找铜须打造一把剑,银剑用来猎杀怪物,但他说所有的工具都被没收了,你能交给他吗?”
“恐怕不能,符文铁毡不是有我保管的,作为重要资产,它与符文铁锤一起被锁入了公爵府的宝库,只有女公爵可以决定是否将其取出,但是,也许你可以...........”
伦纳尔欲言又止,索尔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早就知道了,“说罢,伦纳尔,你们要我干什么?”“你是个怪物猎人,索尔,城里有个怪这是事实,我不相信那是西格玛的诅咒,但那的确是只怪物,也许你可以杀了它,这样这些暴徒就会平息下来,女公爵也会将铁锤还给铜须,为你打造那把剑,我们可以共赢。”
“该死,我早就找过索尔说这件事了,这就是我说的,不用杀人的解决方法,索尔,你说呢?”
索尔叹了口气,拍了拍裤子站起身来,“我有得选吗?好吧,我会解决问题的,但我得先知道那怪物的事,真正的事,而不是这些乡巴佬的民间传言,另外,把我的剑还我。”
“很好,来吧,女公爵会很想见你,在哪儿你会知道想知道的一切,也会得到相应的武器装备。”伦纳尔说着,转身朝手下的骑兵吆喝,“备马,两匹。”
他又转过身来,看向铜须,“抱歉,老朋友,我们没有合适于你的马,但我记得,城里有山羊。”“去你的,伦纳尔,俺不会骑你的那些蠢山羊。”
铜须说着,来到了索尔的马边,他已经接过了骑兵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了,“额,索尔,帮俺一把,啊,你知道的。”
“哈,乐意之至,坐稳,别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