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朱棣看来,这更像是一种过分的自信。
就好似宁凡既然说出此话,那便肯定有他的道理。
回想昨日殿试上,虽宁凡说的句句冒犯,但又很有道理!
深深吸一口气,朱棣隐忍着耻辱,一双晦暗的目光看着宁凡:“那依你看,这些藩王该怎么处理啊?”
“莫非直接杀了?永绝后患吗?”
如若真是如此,那么宁凡真的可以拉下去砍了。
藩王都是何人?
那可是皇室的儿孙们啊!
就算他们犯了错,始终是一家人,杀了他们,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直接杀了?”
“陛下您都在想啥呢?您下得了手吗!”
宁凡白了他一眼,但此话似乎又冒犯到了朱棣。
对于朱允炆,他不就是下了死手吗?
……
但也没关系,反正自己只求一死,什么冒不冒犯都已经不重要了。
分明身处危局的是宁凡,但两人的对话却把旁人给吓得冷汗涔涔。
宁凡你是真勇啊!
再看向朱棣,额头前青筋微微暴起,攥紧拳头,努力忍着怒气。
他半生功绩众多,但也抵不过这一张白纸上的污点。
杀侄篡位,此乃他一生的耻辱!
眼下被放到台面上来说,确实是很愤怒。
此次真完了!
好日子才过了一日,这家伙第二日又赶着作死。
着实可惜了他这一身才干!
对于皇帝,无数人阿谀奉承去拍马屁都来不及,宁凡偏偏与众不同。
正当众人都认为,朱棣的怒意达到了极点,准备以杀戮的方式爆发出来。
岂料,他竟然忍住了!
咬牙切齿的看着宁凡,又问道:
“既然这些藩王存在威胁,又不能杀他们,你觉得该如何?”
反正话都说了。
虽然只求一死,可宁凡也是讲究原则的,倒也不会胡编乱造。
沉思了片晌,宁凡淡淡道。
“藩王封地各处,镇守一方,手里都有很大兵权。”
“虽然单一兵力不足为虑,但若各地藩王联起手来,将士聚少成多,企图攻城不一定没胜算。”
那是当然,作为过来人,这点朱棣也是最为清楚不过。
宁凡并未明说,但也算给足了面子。
停顿几秒,宁凡又说道:“就这种情况,也就有两点为难人。”
“其一,便是他们手里的兵力很多,已然造成了对内部的威胁。”
“其二,皆是藩王,也有手足血亲,结合起来很是简单。”
“咱们要做的也十分简单,离间他们的关系,削弱他们的实力,简称削藩!”
又是语出惊人。
所言极是呀!
要是削弱藩王的实力,既能够保证皇帝的安全,又不会对他们造成影响,简直一举两全!
虽宁凡所说的话,十句里面有九句都是冒犯他。
但是,此话的确说到了朱棣心窝子去了。
作为过来人,他十分清楚藩王的实力有多强。
如果英宗皇帝被自己的愚蠢作到了亲离众叛的下场,藩王起兵造反,也是情理之中。
到时朱家内乱,外有劲敌,这才是真正的内外交困!
为此,削藩也是必经之路!
想到此处,朱棣的神情也渐渐好转了些许。
抬眼打量了宁凡一会儿,“说说看,这个削藩,该怎么削?”
天呐,这还需要问?
直接收缴兵权,派人盯着。
一有什么举动,上报朝廷,直接制裁。
问题瞬间被简单化!
宁凡简直捡了个大便宜!
让人羡慕到发疯。
就这?
换他们谁答不上来?
不过,这其中受益最大的当然还是夏元吉。
难怪他如此重视宁凡,还真是捡到了个宝贝啊!
“依我看,既然是后世之君无才,引发的反抗共鸣,那不如直接换个人当皇帝。”
“再调遣清新前往各封地,以君主辅佐身份,与那些藩王一起镇守封地,瓜分他们的权利。”
“如此不单能起到监视作用,还能削弱他们实力,加上藩王抓不住皇帝无能的把柄,也就不敢乱来了。”
后半段说的还挺对,但换个皇帝?!
宁凡的脑回路,还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讲话就讲话,为啥与朱棣一样,动不动就抽风!
一个嗜血成性。
一个却是喜欢被杀。
他们两人,真是正常人的吗?
静,殿内出奇安静!
就连本来还艳羡夏元吉的那些新科进士,也悄悄挪动了脚步,要离他远些。
因为两人关系这么的好!
如果离他太近被当成同党了,朱棣杀红眼,把他们一块杀了,可就冤大了!
朱棣也是脸色很难看。
此刻无声胜有声,就像暴风雨到来的前兆。
要说不上不下的,还是夏元吉。
替宁凡求情怕是自身难保,若不帮,自己对宁凡的好有目共睹。
宁凡出事,自己怕是脱不了干系。
豁出去了!
就在朱棣欲要爆发时,夏元吉忙不迭上前。
甩给宁凡一个冷厉的眼神,低声怒喝道:“竖子!”
“朝堂之上,岂能容你胡言乱语!”
“太子之位,乃是陛下亲赐,亦是嫡出尊位,此乃天命,岂能容你胡言!”
“还不跪下给陛下认错!”
就夏元吉那双向来沉稳的眼,现在却是不停的打转,疯狂暗示宁凡。
不想死就认错!
可是,难得有机会可以送死,宁凡乐意至极,又岂会妥协?
见宁凡不为所动,倔的跟头驴似的,夏元吉也无奈了。
朱高炽却冷着脸,朝着朱棣拱手道。
“父皇,此人放诞无礼,口出狂言,在殿内以下犯上,罪不可恕。”
“当处车裂之刑,请父皇下旨!”
宁凡的提议,也给了朱高炽当头一棒。
莫非他不合适,也要将他给换下去吗?
亏得方才还对他刮目相看,没承想是个砸场子的!
朱高炽都发话了,也引起了殿内很多人的共鸣。
早就看宁凡太过嚣张,过分受宠不爽已久了。
眼下不正是个机会?
霎时间,众臣齐声。
“请陛下下旨,将如此大逆不道之人处车裂之刑,以儆效尤!”
殿内猛然凝聚起一股杀意,如惊涛骇浪似的朝宁凡席卷而来。
没错!
早该这样了!
老朱,我谢谢您嘞!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别说他是个皇帝要面子。
哪怕是普通人,恐怕也忍不住了。
荣华富贵我来了!
以宁凡现在兴奋的程度,就差振臂欢呼。
但是如此肃穆的场面,还是低调一些较好。
宁凡老实巴交站在殿内,直勾勾的盯着朱棣,就等他下达命令了。
但有人欢喜有人忧。
夏元吉叫苦不迭,默默的扇了自己一嘴巴。
嘴就是欠得慌!
以为捡到个宝,没承想是一把夺命的刀。
亏他爱才,方才还上去帮他说好话,欲要拉他一把。
现在好了,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以朱棣的暴脾气,一旦动怒,他也得要跟着一起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