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又是一言不发。
两个人也算打交道这么久了。
老朱这样的表现,大概就是有些动摇。
宁凡继续趁热打铁。
“您再换个角度想想,如果殿下身边只留下三五百人,就把那些倭寇给痛揍一顿。”
“到时候风风光光的回来,那是何等的威望?”
“这便是提前树立了威信,您让他带兵的目的不也达到了?”
“这为君者,讲究的就是一个服众!”
“光是朝政方面厉害可不行,这军政方面也得拿捏人心啊!”
“眼下那些武将之中,私下不都在议论太子能文不能武,没有您的一丝风采。”
“但是这一仗要是赢了,那就可以完全刷新这个观念。”
“试问哪家书生如此亲冒箭矢,以寡敌众,尚且可大获全胜的?”
“此战殿下若能以三百人取胜,那就不仅是文武双全,但是堪比懿文太子的!”
“咱再退一步讲。”
“若是殿下身边只跟了三人”
“那边看比西楚霸王项羽!”
“必然流芳百世!”
这一通天花乱坠的诱惑下来,朱棣那颗心也动摇的愈发厉害。
而另一边的朱元璋也开始思索起来。
嗯……这是个好主意。
要不哪天抽个时间,让自己的“好儿子”朱允炆,带几千人出去历练历练?
朱棣回过神来,瞥了宁凡一眼
“你说的这些道理咱都懂,不过咱心中还有一丝疑虑。”
“陛下请说。”
“咱就是想问问,高炽这孩子,还是不是你兄弟了?”
“或者说……他是不是刨过你家的祖坟?”
宁凡这个策略。
每一句话都在透露着,让朱高炽去玩命!
其中没有夹杂着一点私人恩怨,打死他都不信!
宁凡挺了挺身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陛下,您这说的是什么话?”
“臣与太子乃是师生情谊,断然不会陷害于不义之地。”
“这些话,也只是君问臣答。绝对没有掺杂半分私人感情在里边哈!”
明明句句都是致命暴击。
在宁凡的嘴里,仍然还能以如此正义的形象展现出来。
朱棣抽了抽嘴角。
心中却好似万马奔腾。
你管这叫没有半点感情?
我倒看着,有点像恨之入骨!
“你……”
之前还敢动这小子有良心,朱棣现在却只想打人。
看着他脸上逐渐浮现的怒色,明月的脸却萌生出一丝希冀。
两个人的情绪都在逐渐上升。
周围更是鸦雀无声。
唯一的想法便是,这小子足够大胆!
敢说敢做,无所畏惧。
想必朱棣刺身最大的克星,就是宁凡了吧!
不过。
朱棣的话戛然而止。
倒是突然想起什么。
朱允炆只是个例子啊,真正被困的人是朱由检。
脑海中一个机灵,朱棣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这个主意好啊!”
宁凡:“……”
老朱你是不是疯了?
“不是陛下,这……这可是您的,太子啊!”
自己只要他儿子命的方子,他居然还带头叫好?
这哪里是朱高炽刨他家祖坟。
应该是这小子把朱元璋给挖出来了吧!
反应过来,这一切的局面,都是替朱由检磨嗯模拟的。
朱棣原本的怒气,也瞬间消失得荡然无存。
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越想,这个主意就越发合理!
那小子都能做这样的蠢事,是该让他吃点苦头,长点记性!
朱棣嘴角微微上扬,自顾自的碎碎念着。
“不错不错。”
“这个想法,但是越想越好!”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就让关外那些鞑子……哦不对!就是要诱惑那些倭,让他们知道哪怕是个陷阱,他们也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
确定这不是阴阳怪气吗?
宁凡傻愣在原地,待的跟木头桩子似的。
他甚至怀疑,这父子俩是不是亲生的?
朱棣碎碎念完,偶尔朝着宁凡摆了摆手道:
“行了,你今天的表现不错。没你啥事儿了,你回去吧。”
宁凡一脸茫然。
默默的瞥了一眼陆绎。
还不等他上前朱棣,朱棣又欣慰地仰头。
打量者宁凡,咂舌道:
“就不必再送回诏狱了。”
“这些日子在里头吃了不少苦吧,其实朕也是心疼你的。”
“你就回自己家好好休养几日,就当给你小子放几天假!”
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宁凡只感觉自己的世界仿佛坍塌了。
颤抖着嘴唇,结巴的看着朱棣
“那,臣那个秋后问斩……”
朱棣起身,落到宁凡面前,笑眯眯的拍着他的肩膀道:
“如此能人才干,朕怎么舍得杀你呢?”
“你不仅免了死刑证,还让你官复原职!”
“高兴不?”
高兴……
我高兴个锤子啊!
我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秋后问斩。
就这么免了?!
“皇,皇上,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毕竟晨之前做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事……
宁凡欲哭无泪,那态度都有点接近乞求了。
“啧啧啧,你们都学着点儿。”
“纵然是有功在身,也绝不鞠躬自傲,反而忏悔曾经过错。”
“如此高尚品德,实在难得!
“外赏银一百两,最近好好消遣消遣!”
霎时间,宁凡只感觉身体似掏空一般。
整个人摇摇欲坠,就像是丢了灵魂。
谁要你这一百两?
咱只想死在你手里!
人算不如天算!
老朱你可真是狠啊!
自己的儿子都舍得放弃,怎么就舍不得杀一个我呢?
你该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
谁能够想得到。
坑了朱高炽一把,反倒适得其反,让自己自讨苦吃了。
宁凡还打算挣扎一下,朱棣却有些不耐烦了。
“好了好了,怎知道你的心意。”
“朕又不是昏君,怎会轻易问斩忠臣良将?“
“这边没你事了,你先回去歇着吧,咱去看看高炽那边。”
还不等宁凡反应过来。
朱棣大步流星便与他擦肩而过,眨眼工夫就消失在了东宫。
又好似生怕他撵上来似的。
等到朱棣走了,宁凡的心态再也绷不住了,当即便瘫软在地上。
刚才哭累了,现在也好像麻木了。
想哭哭不出来,心里的委屈又有谁懂?
本来还想罪加一等。
最好是能提前问斩,早日升天。
谁想到连死的机会都弄丢了。
真是没出息!
我在诏狱受了一个月的罪,就白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