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澈了解杨坚,更清楚杨广。
原时空中,杨丽华临终之际将女儿托付给他,杨广都能在冤杀宇文英娥夫族之后,狠心赐死外甥女。
真指望将来杨广能顾念如今的友谊,属实是痴人说梦。
说到薄情,在杨广面前,杨坚就是个臭弟弟。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崔澈根本没得选择。
与杨广结下友谊的崔澈回到自己在长安购买的五进宅子。
大门上被贴了封条,落了锁。
锁是当初出城踏青时上的,封条是衙门贴的。
崔澈撕下了封条,开门进去,不出所料,十余车财物早就不见了踪影。
空荡荡的宅院让崔澈觉得好不孤独。
‘明日便要找人往闻喜报信,让妙容她们快些回来。’
好在后院里还有柴禾,崔澈用锅炉烧开了水,又去卧室寻了干净衣服,翻墙的贼子没有把府邸搬空,想想也是,都得了十余车财物,哪还看得上剩余的杂七杂八。
浴桶整整换了三次水,才将他身上的污垢洗干净,穿上漂亮衣裳,又成了丰神俊朗的小郎君。
厨房里的荤素食材早都腐烂,晚膳只能在外面找酒肆吃了。
被囚送长安时,崔澈随身携带了两枚永通万国,以及不少零钱,足够他花销。
永通万国为钱币名,与布泉、五行大布,被后世合称为北周三大美泉,为三种虚值货币之首,于去年所铸,年初才开始在市面上流通,一枚永通万国可兑换五万枚折一钱。
才出门,便看见一辆马车停靠在府外,领头之人望见了崔澈,立马堆起了笑脸,说道:
“崔参军,小的是随国公府管事,奉丞相之命,为你将人送来了。”
崔澈闻言,第一反应内心感慨:
这杨坚办事效率可真快,自己只是烧水洗了个澡,他就将崔达拏给送了来。
随即又反应过来,崔达拏是免死,并非免罪,自然是直接发配北疆,怎么可能送来自己府上。
但也不能失了礼,崔澈称谢道:
“劳烦兄台,明日澈必定当面向丞相谢恩。”
说罢,崔澈带着满肚子疑问掀开车帘,入眼便是一個铮亮的光头。
“这...”
崔澈惊愕的回过头,疑惑地看向管事。
原来那马车里,果然不是崔达拏,却是一个小尼姑。
那尼姑十五六岁,相貌生得美艳,但面带哀伤,眸中闪烁着惊恐。
管事笑道:
“丞相听闻尉迟迥曾勉励崔参军,若入长安,则招为孙婿,今日崔参军已然进了长安城,丞相便代之相赠,但有言语,此女不足为妻。”
崔澈恍然大悟,原来这马车里就是尉迟迥的孙女尉迟炽繁,连连称谢的同时,也暗赞杨坚施恩的手段不凡。
哪怕是尉迟迥的许诺,也记在心上,若非崔澈心智坚定,只怕真要被杨坚感动,真正视其为恩主。
至于尉迟炽繁的名分,不用杨坚提醒,崔澈也清楚。
他一个尚未婚配的少年郎,怎么可能娶一个三婚的罪眷为妻,哪怕成了潜邸之臣,崔澈也没有放弃找一门好亲事的努力。
管事带着奴仆们赶着车离开了崔府,被他们从皇家寺庙里带来的尉迟炽繁抓着衣角,低头站在崔澈面前。
瞧她那鹌鹑模样,崔澈却大感头疼。
自己在尉迟迥身边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崔澈自己一清二楚,有朝一日,若是这尉迟炽繁知道真相,会不会趁机一刀了结他,替父祖报仇。
但想了想这女孩被天元皇帝奸污,又杀其丈夫全家,也许经历得多了,早就麻木了。
两个人站在府外许久,尉迟炽繁恐惧不敢言语,崔澈则在畅想自己被她杀死的一百种可能,二人相顾无言。
冬夜里的寒风冷冽,单薄的尼衣难以御寒,望见尉迟炽繁打了一个寒颤,崔澈终于反应过来,说道:
“快随我进屋加件衣服吧。”
尉迟炽繁却不动,哀求道:
“求求你,能否将我送回庙里?”
尉迟炽繁是个苦命人,生在权贵之家,许配公卿之子,但遭天子奸污,害得夫家死难;虽被尊为皇后,却还是落得削发为尼,父祖俱灭的下场。
如今再被杨坚转赠他人作为玩物,尉迟炽繁再不想遭受羞辱,只愿常伴青灯古佛。
崔澈也很无奈,他也不想身边跟着个定时炸弹,指不定哪天就爆了雷,别以为只有膳奴能够杀人。
但这小尼姑是杨坚所赠,自己又回绝不了,只能受着。
“尉迟姑娘莫要难为我。”
说罢,牵起了尉迟炽繁的手往主院去,她的身形与妙容相仿,先去寻一件妙容的冬衣给她披上。
尉迟炽繁低着头,与他亦步亦趋。
她也知道,既是杨坚所赠,便没有这少年郎拒绝的道理。
崔澈右手提着灯笼,左手牵了尉迟炽繁,行走在寂静的回廊里,他突然开口道:
“我先与你介绍下自己,我姓崔,名澈,出自博陵第三房,此前你也听了管事说的,在河北时,我辅佐你祖父,为其操持后勤,你祖父曾许诺入长安之日,便撮合你我婚事,只可惜兵败邺城...”
尉迟炽繁终于抬起了头,打断了崔澈的滔滔不绝,疑惑道:
“那你与杨坚...”
“且听我说,我被囚送长安,本该处以极刑,为求活路,于是上平陈策,为杨...丞相所看重,向天子求情,才以献策之功免罪,又被征辟为相府幕僚,今日丞相将你送来我的府上,便是听说了邺城之事,知晓你祖父曾有你我婚姻之言。”
崔澈边走边说,身后的目光少了几分恐惧,柔和了许多。
“那你打算如何安置我?”
尉迟炽繁鼓起了勇气问道。
崔澈停下了脚步,回头道:
“丞相不许我娶你为妻,你也听到了的,我会暂且为你开辟一间禅室,留你诵经念佛,待我年满十五,你若是愿意还俗,我自当纳为侧室,若一心向佛,我也供你衣食无忧。”
“谢谢你。”
尉迟炽繁没想到崔澈居然给了自己选择的机会。
崔澈将灯笼递给尉迟炽繁,说道:
“无需道谢,快去添件衣裳吧,衣裳在屏风前床铺下的箱子里,我就不进去了。”
原来已经到了卧房门口。
崔澈其实并未打算纳尉迟炽繁为妾,美色当前,巍然不动,自然是害怕同床共枕的时候,对方给自己来点小惊喜。
只不过尚未娶妻,家里就藏了穆邪利与尉迟炽繁两名皇后,属实有点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