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玩笑太过火了!”
马车徐停,苏恩与斯威克·贝尔沉默了一路。
可房东先生刚一合拢房门,便已迫不及待的厉声呵斥了一句。
“瓦伦泽尔六世皇帝没有男性子嗣!这是瓦伦泽尔全境公民都熟知的常识!”
“他们只会认为你是个骗子!是个他么的蠢货!”
“因为你的一句话,很可能会把既定的计划全都毁掉!”
原本,当看到苏恩近乎完美的表演后,斯威克·贝尔甚至已想好了回返家中后,该如何夸奖对方。
可谁料就在那最后关头,苏恩竟会说出了瓦伦泽尔这一姓氏。
这让房东先生简直怒火中烧了到了极致!
因为这完全是计划之外的多余举措!
然而苏恩闻言却只轻笑着摇了摇头。
“不,斯威克先生,我与您的观念相反。”
他一边将裹在身上,由斯威克·贝尔出资购置的那套燕尾服褪下,一边沉稳而淡定的开口说道。
“正是因为‘瓦伦泽尔’这姓氏在常人眼中,几乎不可能被用来造假,所以我才将其说出的。”
提仑·菲斯并不是他口中的蠢猪。
恰恰相反,这位能够凭借一己之力爬到霍莫司市权力顶点的地下皇帝,有着相当出色的头脑。
而根据对方自从自己进入包厢后,便时刻表露出的试探,以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怀疑,让苏恩洞悉到了一件事。
提仑菲斯很有可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某种办法。
他能够借由这种办法,在短时间内获得有关王都的些许情报。
也正是因此,他在一开始便对自己的身份起了怀疑。
倘若依旧沿用与斯威克·贝尔先生商谈时二人所选择的那个姓氏。
极有可能令陷入绝境的提仑菲斯醒转过来,进一步对他的身份展开想象,并在私底下继续进行调查。
如果他真的能够与王都构建联系,又或者那个被斯威克和自己选出来的家族,其实和提仑菲斯暗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如果好巧不巧,他转而调查起霍莫司市的些许事情,并最终找到了有关苏恩·冯因霍姆的资料呢?
在苏恩看来,这才是真正的毁了整个计划!
但‘瓦伦泽尔’这姓氏就不同了。
正如斯威克·贝尔先前所说那般,这姓氏在瓦伦泽尔国境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想要更进一步的调查有关‘瓦伦泽尔’姓氏,除非提仑·菲斯在皇宫内也有眼线。
这本来就不是一位跻身在霍莫司市这座边陲城镇的商人能够做到的事。
就算他真的能够探查到皇宫内部的情报……那又如何?
一位有着瓦伦泽尔姓氏的男性青年,他的存在本身便能够被当做隐秘看待。
即便在提仑·菲斯最终的探查依旧一无所获,他会真的相信,‘爱德蒙·盖茨比’和瓦伦泽尔皇室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将心中所想对斯威克·贝尔讲出,房东先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数息之后,他终于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而是略有些迟疑的开口问道。
“你在包厢里……”
他没有将那问题完全说出。
虽然对于所谓的‘第七类事件’了解不多,但在霍莫司市有着一定经济基础与社会地位的斯威克·贝尔,同样隐隐能够接触到有关此类的人或事件。
苏恩略微点了下头。
“是的,并没有什么‘仆从’跟在我身边。”
“这也是麦伦署长之前说,发生在我身上的变化之一。”
上下打量了一番苏恩,房东先生不由得嘟哝了一句。
“麦伦那家伙没有说错……你的确改变了很多……”
“好了……”
他如苏恩之前所做那般,将束缚在身上的紧致衣物退去大半,然后径自走向了属于自己的卧房。
“在明天到来之前,不要走出这栋房屋……”
这是今晚,斯威克·贝尔对苏恩所讲出的最后一句话。
…………
“查到了吗?”
深夜。
已变得寂寥无声的海帕大剧院内。
提仑菲斯肥胖的身躯在沙发座椅一侧不断抖动着。
他一边开口说话,一边一刻不停的向嘴里填充着诸如奶油蛋糕又或是黄油饼干等高热量食物。
这是他特有的放松方式。
当他遭遇了极端可怕,或是让他感到压力倍增之事时,只有进食才能让他紧绷的心情稍稍舒缓些许。
就如同他被麦伦·卡兹克在市长办公室内用枪指着的那一天。
即便他的保镖当时就在身边,即便他很清楚,一旦麦伦·卡兹克的手指碰触到手枪扳机,那名有着超凡力量的保镖便会先一步将自己救下,当那日结束,回返到他自家府邸后,他仍是吃了将近四个小时才平复下内心的惊恐。
拉维特·克莱西曼额前汗渍未消,在提仑菲斯已不知多少次发出询问后,他又一次的摇了摇头。
“不,提仑·菲斯先生……”
“我们在王都的探子们已经竭尽全力了,可……可您知道的,那群王宫守卫们的嘴严的很……”
“瓦伦泽尔六世皇帝曾特别下达过命令……一切与其子嗣相关的消息都不得传出皇宫,这让我们的探查工作举步维艰……”
“而那些真正知晓有关皇宫内部情报的大臣们……以他们的层次实在难以接触……”
提仑·菲斯脸颊的肥肉下意识晃了晃。
他伸出油腻肥胖的手,将一只熟鸡撕扯成了两半。
“再去查!去找宫女!去找侍卫!去找他们所能接触到的所有人!”
“不要直接询问,试着旁敲侧击……”
“总能有一星半点闲言碎语传出来的……总会有的……”
将半只鸡直接塞入口中,提仑·菲斯的话语伴随着嘎吱嘎吱咬碎鸡骨的声音传入拉维特耳中。
后者不易察觉的用力吞咽了一口吐沫。
“是……提仑·菲斯先生……”
然后,拉维特缓缓转过身体。
在提仑菲斯视线所不能及的角度,他微眯双眼,让两只眼眸更添几分狭长。
这一刻,事先曾在他脑海中预谋了无数次,曾在他心底里闪动过无数次的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
“提仑·菲斯……”
他嘴唇嗡动,但未发出任何声音。
“你要完了……”
在吐出这一句后。
拉维特的嘴角上扬,露出了只有他自己才能辨识出的笑。
在权力和金钱的游戏中。从不会有中间地带。
你已注定当不了赢家。
那么……
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