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密集的人流,提仑·菲斯臃肿肥胖的身躯不断向前。
终于,在象征着整点钟声的最后一响落下后,他驻足在了那扇霍莫司市最为恢弘且神圣的建筑大门前端。
残存的熏香与精油气息仍未散去,新鲜的月桂香气伴随着圣诗班绝伦而优雅的歌声飘荡至提仑菲斯所在的位置。
他已近乎完全掩盖在了肥肉之下的喉结微微耸动。
然后,在似是做了许久心里准备后,他终于推开了近前沉重的大门。
现在是八月二十七日的正午。
一周之中的第三天。
教堂内除去神职人员外,并没有许多前来祷告的霍莫司市市民。
也正是因此,提仑·菲斯找到始终留存一丝慈爱笑容的柏赛罗主教只花费了三分钟的时间。
“主教大人。”
柏赛罗主教在看到提仑菲斯的一瞬,脸上似浮现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不悦。
可那种微妙的神态没有持续太久,只眨眼过后,他便又一次恢复了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似的慈爱和温和。
“你想祷告吗?”
他缓慢且轻柔的发问。
“是……是的,如果可以,我想向圣父忏悔……”
提仑·菲斯咬着下唇,浑身的肥肉都似乎因这句话颤了两颤。
“可以。”
那是柏赛罗大主教的回答。
于是,在片刻之后,霍莫司市恶名昭著的黑道皇帝,与霍莫司市曙光圣父的代言人,一同进入到了仅有一层薄薄木板作为隔断的忏悔室。
“主教大人,我需要帮助!”
忏悔室的房门方一合拢,提仑·菲斯便已迫不及待的发出了求救。
今天晨间,当他自疲乏的梦中惊醒。
竟发现自家别墅的门窗皆有被撬动的痕迹!
不仅如此,当提仑·菲斯紧张不安的检视起一切时,他发现了更加可怕的一点——他最为信任的那几位下属,竟全都消失不见了!
提仑·菲斯虽脑满肠肥,但总归还不算太蠢。
几乎在第一时间,他已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
是那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被昨晚发生的事动摇了意志!
他们现在极有可能已躲藏了起来,正在某处静静等候着自己的地位被那位叫做爱德蒙·盖茨比的青年所取代!
“可直到现在,王都都没有能够作为爱德蒙·盖茨比隶属皇室血脉的铁证!”
将近两日所发生的一切讲给隔断后的柏赛罗主教,提仑·菲斯取出随身携带的手帕用力擦了擦额前的汗水。
他不安的在狭窄空间内蠕动着,就像是只恶心肥腻的蛆虫。
“你的遭遇,我已经清楚了。”
沉稳而有力的声音自忏悔室的另一端发出。
柏赛罗大主教的声音稍稍平复了下提仑菲斯内心的惶然无措。
“那么……主教大人,我,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一缕银丝自柏赛罗大主教褶皱的面颊一侧垂下,他眉宇之间的褶皱愈发深刻。
即便不去看提仑·菲斯,仅是听到他的声音,便已让柏赛罗大主教感到了几分不适。
如果不是完成那神圣基业的一环需要大量资金作为支柱。
如果不是提仑·菲斯恰巧是他能找寻到最容易控制的人。
柏赛罗主教认为……他还是烂在警署下的监牢中比较合适。
“无需紧张……做你该做的事。”
“他想要的,无非是你手中的金钱和产业,把它们交出去就好。”
是的。
依赖提仑·菲斯提供金钱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现如今,那坐在隔断后的人形肥猪,他与圣父都已不再需要。
“可……可大主教,那是我八年来苦心经营才有的基业!”
“我怎么能……”
提仑菲斯显然没有料到柏赛罗大主教竟会如此回应,他的情绪有了一瞬间的激动。
但还未等他将话语全部道出,大主教平和却又冰冷的声音便将其打断了。
“那么……菲斯先生,你觉得性命重要,还是金钱重要?”
审讯室的气氛陡然凝固。
提仑·菲斯肥硕的脸颊肉微微抖动。
他上下嘴唇不断碰触,额前的汗水不住滑落。
但最终……
在内心剧烈挣扎过以后。
他放弃了原本的说辞。
“也就是说……”
用力按压了一下自己的膝盖,再度将头抬起时,提仑·菲斯的眼中已然流露出了几许狡诈和阴森。
“大主教,我们持续了八年的合作,到今天就要告一段落了,是吗?”
柏赛罗大主教原本理应充斥着柔和与慈祥的双眼眯了眯。
“我想是的,菲斯先生。”
“我最后能为你做的,只有在圣父面前默默献上一份祈祷……当然,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为你提供一份离开霍莫司市的蒸汽列车票。”
提仑菲斯的声音间隔了数息。
再度响起之时,那其中已多了些意味不明,却又如走投无路的赌徒般的狂躁。
“但我不这么想……主教大人……”
“想想看这八年来我们亲密无间的合作吧。”
“为了从我手中谋取更多的资源,您与您的银骑士们可是出了不少力呢!”
“您真的认为到了现在,我会放弃我所拥有的一切吗?!”
“现在……主教大人,我不是在央求您的施舍和怜悯……”
提仑·菲斯猛地自那张位于忏悔室内的矮小座椅上站起身来,肥硕的身躯几乎要填满了他所在的那半侧空间。
“帮我!”
“这是您唯一的选择!”
“否则……我保证,明天日出之时,霍莫司市的每一份报纸上,都会清楚的刊登下这样一则信息……”
言及此处,提仑·菲斯紧咬牙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曙光教堂的柏赛罗大主教,与提仑·菲斯共谋,意图在霍莫司市制造一起……”
“停下!!”
又是一道急促且巨大的声响自忏悔室内响起。
柏赛罗大主教的声音前所未有急促。
“你,怎,么,会,知,道?!”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问出了那个问题。
这一次,提仑菲斯笑了。
他笑的前所未有嚣张,似是身上的危机在这一刻已全然解除一般。
“柏赛罗大主教,总有人认为我是一头蠢到无可救药的猪。”
“但你们却从来不屑于了解……”
提仑·菲斯主动将挡在近前的木质隔板一把扯下。
然后,他对着一脸严肃且惊怒的柏赛罗大主教,露出了油腻且令人作呕的笑。
“其实猪这种生物……”
他缓慢而悠闲的开口说道。
“一点也不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