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这西京好生热闹啊,我还以为没多少人呢。”西京城内,朱雀大道路边,李南戈吃着糖葫芦左右观望,毕竟从北京过来,一路上尽是些萧条景色,只有这西京还算繁盛一些,只是比不过北京。
“当然了,陛下这两年对关中,对西京的经营也是费了一番苦心的。他鼓励商业,还将其他地方的富庶官绅迁到西京,增加了不少人气。”张鼎摸了摸李南戈的头说道。
其实此法自古以来有之,如西汉之时,每逢先皇新丧,就要借着此由头将关东地区大商人,大豪族迁移一部分来到关中。此举不仅能富了近畿,还能削弱关东地方的实力,可谓一举两得。
李自成也是如此,他将各地前明官绅迁徙到西京附近,主要是为了好就近监视看管,也客观上促进了繁荣。
“可惜现在的西京城已经远不如汉唐时的强盛,甚至连城墙范围也大大缩小。”张鼎看着大街两岸摆摊叫卖的百姓颇为感慨。
要知道此时的西安城经过明代发展,虽不如汉唐却也比宋元时期更好一些。
甚至连西安这个名字都是朱元璋起的:在明洪武二年三月,大将军徐达率军从山西渡河入陕,元守将遁逃,徐达占领奉元城。不久,明朝廷改奉元路为西安府,这就是西安得名的开始。
并且明朝筑城风气非常盛行,中国保存下来的许多大中小城市的城墙,大多是那时建造的,包括西安城。朱元璋以为“天下山川唯秦中号为险固”,非常重视西安的地位,连御史胡子祺都曾上书请求迁都西安,洪武二十四年八月,朱元璋还派皇太子朱标巡视西安。
“官人,奴家有些饿了。”就在这时李南乔捂着肚子小声道,她的脸红扑扑的很是害羞。
“傻瓜,饿了就去吃饭啊,不好意思个什么劲。”张鼎哈哈一笑。
随后带着两女与罗正武、熊克己还有几名亲卫随意找了家吃饭的馆子先填饱肚子。
他此次入京只被准许带几名护卫前来,所以张鼎将军队安置在了灞柳驿,并解散家在附近的士卒,其中大部分老兵都是西京附近的人,他们得以回家一聚,将自己的亲属接到营中,与大部队一同西迁。
当然了,此时的军中本就跟着近万人的家属,他们大多都是怀庆府的人。
张鼎离开之时,也没强求他们,愿意跟着走的,补发十两银子,带着家眷一块迁往凤翔。
但最终还是有将近三千的士卒留了下来,跟随陈德先驻守怀庆。
再加上死伤的士卒,此次向西,张鼎只剩下了四千五百多个怀庆新兵,但好消息是他挑选的文吏大部分都愿意跟他走,尤其是文玉楼,虞显邑,商季威三人。
文玉楼光杆司令一个自然跟随,但虞,商两人家大业大,最后牺牲了不少,虞显邑父母为了他的前程,将怀庆府的资产变卖,追随张鼎前往凤翔。商季威更甚,他为此还与家族闹翻,仅仅带着自家父母妻儿追随张鼎。
“哇,好好吃。”
看着窗外的风景,张鼎缓缓思索,直到菜品上来,这才被李南戈的声音惊醒。
“没大没小,先教官人吃。”李南乔见南戈直接夹了一筷子葫芦鸡,便出声训斥。
“不必如此,大家随便吃不用等我。”张鼎打着哈哈却被李南乔也怼了两句。
“官人,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在家里吃饭随便些倒是无妨,在外面就得守礼一些,不然会被人看轻的!”李南乔软绵的声音传来。
“好好好,在下遵守命令,以后一家之主就交给你,我主外你主内如何?”张鼎笑呵呵的调笑了李南乔两句,引得她又红了脸。
“清炖羊肉来喽。”
这时又上来了一道菜,张鼎直接动手给两女分了几块肉,随后对着身后大快朵颐着的罗正武等人温和道:“你们饭量大,吃得多,不够再点。”
“唔,遵命。”罗正武急忙将嘴里边的羊肉咽下,小声回道。
“诶,这俩小娘子挺标志啊。”
就在张鼎与两姐妹享受温馨之时,忽然听到了一声公鸭般嗓门。
“唉,吃顿饭也不安生,还是这种桥段,太老套了吧。”张鼎无语的摇了摇头,转身站了起来,看向旁边一锦袍青年,此人颇为俊秀,只是满脸的轻浮之色。
他理都不理张鼎一下,而是死死盯着李家两姐妹的容颜与妙丽的身形。
“哼!”见自己被无视,张鼎冷哼一声,罗正武等人齐齐站了起来满脸凶恶的盯着此人。
“什么东西,也敢---”那锦袍公子满脸的不耐烦,他扭头一看,见着一群凶狠大汉正盯着自己,手还紧握着刀把。
于是悻悻一笑,有些尴尬,此前还以为这桌人就张鼎一个男的,这才想过来调戏,谁知道相邻桌的猛人都是此人手下。
于是锦袍公子连忙抱拳赔礼:“诶呀,恕小生无礼,还以为这两个小娘子是在下的亲戚这才乱认,还请恕罪。”
锦袍公子不断道歉,他身后的几个仆从也立马跟着下跪磕头认错。
“哼,一群人渣,若不是今日碰到硬茬,我看你就得手了吧?”
李南乔与李南戈两姐妹蛾眉倒蹙,凤眼圆睁,她们生气的样子各有千秋。
“啪。”突然李南乔率先出腿,她紧绷着笔直的腿,直接一脚踹到了那公子的裆部,惹的此人跪在地上哀嚎。
此举也使张鼎、罗正武等人不由得夹紧双腿。
“发生什么事了?”
就在这时,正巧在外边巡逻的捕快见酒楼骚乱,便急忙闯了进来,他看着跪在地上颤抖的锦袍书生,就想对张鼎等人问责。
“请看。”张鼎也不废话,不搞别的戏码,直接将证明自己身份的印信令牌递了过去。
“大顺制将军张鼎。”捕头拿着令牌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完,并查探了背面的花纹确定为真,这才立马惊了一下,他恭敬地将令牌递了回去,并小声道:
“将军赎罪,不知发生了何事?”
“你去问他罢。”张鼎也不想废话,而是指了指那锦袍公子。
捕头闻言转身过去,将那人拉到一边仔细询问,锦袍公子眼尖知道张鼎身份尊贵,便忍着疼痛老老实实交待一切。
捕头点头确认,随后前来对张鼎禀报:
“此人乃是这些天陛下从其他地方转移而来官绅富商亲眷,他们这些天在西京城中惹了不少事,尤其是前两天十几个高官被杀之后,他们更是肆无忌惮的在城中闹事。”
看着认真汇报的捕头,张鼎点了点头,抓住了其中关键词语。
“对了,我听你说十几个高官被处死是怎么回事?”张鼎从罗正武手中接了一块银锭交到捕头手里。
那捕头先是感谢一番,随即左右观望之后小声道:“还不是刑部尚书耿始然闹出来的事,他惹得陛下不满,被判斩首。他死了倒不要紧,却搞得满城风雨,一些文官集合起来向朝廷施压,他们不理政不干活,就是要与陛下叫板。”
听着捕快的话,张鼎心中暗自思量。
“我可不能趟这趟浑水,见了陛下之后,还得速速离去。”张鼎示意捕头去忙自己的事,而他则饭也不吃了,直接将李家两姐妹安置到客栈中去,并派了两名亲卫保护,他自己则快速前往皇宫准备觐见李自成,不愿再耽搁时间。
“诶,这不是张定邦吗?你来的这么快?”
就在张鼎几人在原秦王府门口不知如何通报之际,突然看到了牛金星正骑着马儿刚到门口准备进去。
“原来是丞相,失礼了。”张鼎见状赶忙恭敬的抱拳行礼。
“末将听见皇上召唤便马不停蹄赶往西京。”
“好,陛下知道你来了定会开心的,他这几天心情可是非常不好。”牛金星也不停下,直接拉着张鼎就往皇宫走。
门口护卫查看了令牌之后,也起开身子放行。
“丞相,不知一会儿陛下若是提问我该如何回答?末将经验不足怕再恶了陛下。”张鼎很是上道,明白了牛金星的意思,出口询问他。
牛金星呵呵一笑放慢脚步,靠近张鼎小声说道:“陛下最近对某些官员很是恼怒,你切记不可火上浇油,得顺着他的话说。但也不可替那群人求情,不然你的仕途就不保了。”
“末将明白。”
“还有若陛下询问你姜瓖之事你要尽量替他说话,我保他有大用。”
牛金星眼神锐利的盯着张鼎。
“末将记住了。”
“嗯,就这两件事,其余倒没什么太大的问题,陛下自你卫辉获胜之后,便对你改观,你可要好好的抓住机会。
就像你就任凤翔之事,要知道凤翔府紧挨西安府,可是我大顺及其关键之地,陛下将此地交给你的意义也在于此。”牛金星推心置腹的对张鼎说着,毕竟此人对自己人还是非常照顾的。
“有些事陛下不好说出来,就比如此次叛变之事,让陛下了解到了前明三边降将的不可靠。你所在的凤翔北有固原左光先三万人,宁夏牛成虎一万多人,西有左勋两万人。南有贺珍、赵光远、高汝砺等,他们都是前明降将,搞不好哪一天就突然反叛,攻击关中,你所在的凤翔正是节制四方的关键。”牛金星说到这里轻轻拍了拍张鼎的肩膀,原来已经到了李自成所在大殿,两人便不再说话。
“陛下。”
牛金星与张鼎走进大殿后先是行礼,之后在下首等了一会儿,见李自成忙完手头事务后,牛金星立马推了张鼎一把,让他上前说话。
“哦,原来是定邦啊,快快过来。”李自成命张鼎走近,仔细打量他,发现他又壮了一些,黑了一些,并留起了胡须,显得很有大将之威严。
这令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毕竟古人还是挺看重外貌这部分的。
“此前误会你,爱卿没有怪罪朕吧。”李自成微笑着说道。
“陛下折煞我也,此前臣不知天高地厚,应有此罚,怎敢说怪罪呢。”张鼎抱拳回应。
“哈哈哈,不错,很有长进,不愧是丞相看中的人才,多次举荐你……。”
两人一直对话,牛金星站在旁边也不插嘴,半眯着眼睛好像睡着了,直到李自成问起姜瓖之事。
“那董学礼,陈之龙皆已伏诛,满门问斩,只是朕犹豫对姜瓖如何处置,毕竟此人只能说与董学礼有些接触,他的信件我都看过,都是些模棱两可的话。而且,这张天琳抓住姜瓖之后还多次上书表你功劳,说你早就看出此人有反骨,要不是因为你曾提醒过他,他提早监视姜瓖,还不一定能轻松抓住此人。”李自成忧虑的摸了摸额头,他比谁都想杀这乱臣贼子,可顾及到三边降将的看法,他是得妥善处置。
张鼎沉思片刻,大致猜到了牛金星此前的意思便回应道:“陛下,臣以为对姜瓖还是不杀为好,臣一开始就看出来此人及其自私自利,他所做的所有事都是优先为自己考虑,所以才会在大顺得不到想要的之后就想叛逃到建奴。臣以为就算他在建奴也会立足不下,今后还是会再叛建奴。”张鼎轻声谈论自己的看法。
牛金星在一旁认同的点了点头。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此人。”李自成靠向椅背轻声问道
“臣以为当重用大用姜瓖,此人虽狼子野心却也实实在在有才能,臣以为可将其调派到中原一线,命他抵御北方建奴与南明政权。
此人军略实佳,将其放到河南之后,此人哪怕是投靠建奴也不害怕,以此人之心还是会与建奴离心离德,咱们只是丢掉了河南东部这片残破的包袱,却换来一支可以牵制建奴的兵马,岂不美哉?”
张鼎口若悬河,说的李自成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张鼎之策如此大胆,不仅放虎归山还要让大顺放弃豫东。他却不知道张鼎其实是站在上帝视角看问题,这才指出了姜瓖的本性。
可牛金星不知未来的历史却也是同样看法,他在一旁很是赞赏的看着张鼎,此人与自己的想法基本上一致,只不过牛金星还是更属意将其安排在山东,此处大顺已经没有实力掌控还不如放姜瓖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