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报主子爷,据探子回报,那闯贼制将军张鼎竟带齐军队在武功县东部集结,看样子是想不自量力拦截我大军。”兴平城外,一建奴牛录跪地禀报。
“哼,张鼎小儿,这次定要将你擒住,好解我心头之恨。”巴彦图下定决心要抓住张鼎,此前两次交战他都在张鼎处吃了钉子,如今努山就在西京盯着,他定要一雪前耻,看看被擒住的张鼎有什么好说的。
“要我说,他张鼎是个什么东西?你还这般看重他?还特意要擒住,要我说直接杀掉了事。”阿楚珲不屑的嘲讽了几句,他认为怀庆之战只不过是张鼎取巧罢了有什么可值得注意的。
巴彦图倒也不理会阿楚珲的妄言,张鼎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
况且此次听斥候消息,凤翔军人马足有四万左右,他这次带了两万军队还是得尽量小心一点,毕竟还是在此人手上吃过亏的。
而就在阿楚珲与巴彦图准备尽起大军西进之时,张鼎早已在武功东部漠谷水与武亭水两河交界处提前列起了阵型。
他面对河水,依河列阵,本想在此次对付敌军之时列出前明西北边军对付鞑靼人的利器:空心方阵,却被王盼与孙谋两个前明老将制止,他们认为建奴不似鞑靼人,骑兵虽强却不是他们的最终底牌。
而且若是以空心方阵对敌,以此时凤翔军新兵的数量,这种严重考验军队素质的军阵很容易使大军混乱,所以还不如稳一些继续用三叠阵对抗建奴,效果更出众。
张鼎从善如流,他半路起义,对于军阵的理解肯定不如这些从军十几年的老将,所以便听他们两人的建议让大军列出三叠阵。
而就在列阵之时,巴彦图与阿楚珲也从兴平赶到了武功,他们发现张鼎早已列阵等候多时。
于是也不废话,准备原地休息一会儿之后与张鼎交战。
“将士们都准备的怎么样了?”张鼎见敌军到来没有因为人数多于建奴而轻松,他反而担心的在各处游走,慰问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
“禀报提督,左勋左总兵与韩参将已分别从乾州与盩厔向此处移动准备夹击建奴,我观建奴应该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不然也不会这么莽撞。”
跟在张鼎身旁的罗正武认真的回答,张鼎闻言点了点头,他此次在这里等候多时就是为了将追击的建奴击败,好为凤翔军的发展赢得一些时机。
“这次定要胜,不能败。”
望着东部一望无际的关中平原,张鼎站在河岸西边的高岗上下定决心。
此战他必须得胜,因为之前他还觉得消灭了西北的内奸陈之龙,建奴渗透应该结束了,却没想到西北还有不少人都不服他张鼎。
哪怕是这样倒也可以接受,但他从牛成虎、韩文等人那里都收到了信件,称某某总兵写信拉拢他们,某某官员写信劝降他们。
张鼎以这些名单对着地图一对比,发现整个西北地区大部分将领基本上都处于中立或偏向于清廷,陕北山西则是一半一半。
所以张鼎要趁着建奴主力多铎与阿济格两路大军,将注意力放在南明与李自成的身上时,赶紧处理掉西北各处反叛的边军,为凤翔军打一块大后方。
不然,他举目皆敌,总归是败亡之道。
看着抿嘴严肃的张鼎,吴师麟等将领也清楚此战的意义,他们心中默默发誓,定要帮自家提督取得这次大胜。
“对了,左光先部怎么还没消息,走到哪里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张鼎突然问向自己身边的陈觅。
要知道左光先固原兵如今有三万多人马,是一支强有力的援军。
“额,左总兵说他被家事耽搁了一些时间,他现在正往这里赶。”
陈觅最后一次收到消息,左光先部距离他们还是一点距离,可如今建奴即将进攻,恐怕是等不到了。
“既然如此就不等他了,也不能等他了,我看建奴这样子是准备要进攻了。”
张鼎沉默了片刻随即开始调兵遣将,准备与敌军交手。
如今他的凤翔军可以说构造方面与建奴军队大差不差,首先就是三板斧,重甲兵、骑兵与火器。
张鼎的凤翔军最精锐的就是亲卫营的一千重骑一千轻骑还有一千多重甲兵,除此之外就是战车营的火器。
而巴彦图的军队构造也是如此,是由满蒙汉八旗各兵种混合而成,但明显他们更精锐一些。
因为凤翔军此时大多都是新兵,虽然他们经过了思想上的强化,但作战方面还是却远不如敌军。
故而张鼎这次会战也是非常小心谨慎,除了凤翔军之外,他还调来了左勋与韩文共两万军队相助。
这已经是最大的极限,毕竟他们两人的驻地还需要兵马驻防,如今的西北到处都是降清的人,得防着他们。
如此一来,这次战斗便是五万八千人左右的陕西军对战两万五千人的巴彦图白广恩两部。
别看建奴人少,可战斗力颇强。
所以张鼎便将针对的重点放在了白广恩部,此人所带领的军队都是百战老兵,自从大起义开始到降明剿匪,再到降顺剿明,再到现在降清剿顺,他麾下将士不精良控制力不高,是根本做不到这么多的背叛还维持建制。但也恰恰如此,白广恩部虽能打却战斗意志不足,他们往往为求保命逃的比谁都快,这也是他们能活到今天的最大依靠。
“一会儿若有机会,先集中力量针对白广恩,他的麾下打顺风战厉害,咱们要先将他们击溃,再对付巴彦图本部。此战不说全歼但也得击溃敌军,让他们再也威胁不到我们的地盘。”
张鼎在战前会议上最后为诸将决定了目标。
由于此时天还未回暖,他们面前的河流都还是小溪,军队随便走就可以过去,但是其中的乱石还是可以对建奴的骑兵造成一些损伤,所以张鼎便命战车营顺着河岸的高地立了起来。
战车就如同一排排城墙一般堵在凤翔军的最前方,其内部后方则安置着火器火铳与火炮,还有一些弓箭手以作骚扰,他们在轻步兵,盾牌手的保护下随时准备还击建奴。
战车营后面一段距离则是孙谋、王盼的两个营与各地守军共一万五千人为中阵,左右两侧则分别由吴师麟与王虓各率领五千人固守,最后则是张鼎所在的中军后营八千人充当预备。
张鼎一番娴熟的排兵布阵,将凤翔军阵型布置得如同铁桶一般。
巴彦图派出的探子也看出了凤翔军不好啃,于是他休整了一会儿,又率军前进了些距离,到了河对岸五里处停了下来,巴彦图准备整顿阵型之后再进攻。
张鼎也不傻,派兵主动进攻,将防守方的优势拱手让人,他只是让将士们原地修整,随时准备迎敌。
而就在张鼎下达命令之后,前阵战车营的一佛朗机炮手立马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点火筒放到地上,自己也倚着炮身坐了下来。
“娘子啊娘子,你定要保我平安,保我长命百岁,保我升官发财,保我……。”
“薛伍六你他娘的太贪心了,怎么不让你娘子直接保你成神仙呢?哈哈哈。”
“对啊,对啊,你这大炮老婆成天被你塞炮弹我估计塞得很是舒坦,我想她一定会听你的话的,嘿嘿嘿。”
“哈哈哈哈哈哈。”
薛伍六身旁的人见他抱着炮筒说些肉麻的话,他们也早已见怪不怪,只是逗了一番乐子。
“哼,你们懂什么,自从我被选中成为炮手之后能一直到现在都相安无事,就是因为我与娘子成亲,这才被他保佑,你们也不看看跟我同时期受训的那几个人,两个炸膛被天收了,一个被敌人的炮炸成了残废,只有我安然无恙到了今天,就是因为我这好娘子的保佑。”
薛伍六说着说着狠狠的亲了一口炮身。
惹的他身边损友又哄笑了起来,战前紧张害怕的气氛也被冲淡了不少。
“臭小子,别整天在这里胡说八道!教习昨天才教导我们不准怪力乱神,以后不准胡说了!”
薛伍六还想炫耀他的大炮娘子,却被他们这哨人马的哨官制止。
说着说着哨官还抽了一下佛朗机炮的尾部:“你娘子的腚还真硬,打的我手疼。”
“哈哈哈哈哈哈。”
大伙儿又笑作一团,只有薛伍六委屈的抚摸着佛朗机炮,温柔的为它揉了揉。
“敌袭!敌袭!都起来,准备迎敌!”
就在大伙儿都乐成一团之时,凄厉的警戒声惊醒了战车营后面的各哨将士,顿时一股肃杀之气。
将士们都熟练的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准备听从上官的命令攻击建奴。
“轰!”
“啊---”
但是还未等将士们攻击,就有一声巨大的炮响,却不是凤翔军的炮,而是建奴的大将军炮。
多铎留给了努山五门大炮,他特意将这五门炮分出三门让巴彦图带着。
如今正好起了作用,红衣大炮射程远、威力大,佛朗机炮是远远不如,所以战端一起凤翔军此时只能挨打。
随着一声声炮响,最前方由铁皮铁骨硬木制作的战车被硕大的弹丸击穿,连后面的火铳手与刀盾手也被余波穿死不少。
薛伍六听着身旁的惨叫声,不敢转过头去。
因为侧脸腥臭滑腻的触感让他明白了旁边同袍的命运。
“兄弟们,撑住,他们就几门炮造成不了多大损失!不要乱!不要乱。”
就在此时,薛伍六看见了自家都尉张汉骑着马儿冒着炮火在他们身后来回骑动大声鼓舞人心,使众人逐渐平静了下来。
其实不只是薛伍六,战车营众兵士心中都很是敬爱这位有些圆润的都尉,他虽然不擅长在战场拼杀,可平日调兵遣将,阵营摆设都没问题。最重要的是他对大伙儿是真的好,所以张汉很快的镇住场面。
就在此时,建奴这边也不好过,见大炮没使敌人前阵溃败,巴彦图遂与阿楚珲争执了一番。
“阿楚珲不是我不提醒你,闯贼的战车营可不是纸做的,按照宁夏那里鞑靼人传回来的消息,这战车营对骑兵可是非常克制的。”
巴彦图此时攥着拳头面露不善的看着阿楚珲,以他的意思,还是以大清火铳手与火器火炮为主,骑兵策应就行了,可是阿楚珲却屡次与巴彦图作对,还骂他懦夫,阿楚珲坚决要带着三千重骑兵直接冲垮凤翔军。
“巴彦图,你是不是被那个叫张鼎的尼堪吓破胆了?宁夏的鞑靼人跟我们能比吗?一群牧民而已,身上尽是些皮甲能有什么作用?我满洲重骑兵可不像他们,你让我带着勇士们一个冲锋就打垮他们。”
阿楚珲没见识过顺军的战斗力,此前在怀庆他没赶上大部队战役,所以还将凤翔军认定为三流货色。
巴彦图仔细听完了他所说的话后,差点气的拿刀砍了这个无脑屠夫。
白广恩倒是一直不说话,在旁边看着热闹,由于这两个建奴将领都不信任他这名降将,所以他也乐的清闲,在一旁无所事事,还能保存麾下将士的性命。
最后阿楚珲还是拗不过巴彦图,因为巴彦图再怎么着也是这支队伍的主将,他的话即是军令。
所以巴彦图直接下了死命令,阿楚珲气的两眼通红,却只能遵守。
接下来建奴不再如往常那般猛烈攻击,而是列起了阵型,他们谨遵巴彦图的命令,以火铳手火炮为主,骑兵在两侧掩护慢慢前进。
看着敌军这般动作,薛伍六很是好奇,往常的建奴军由于总是一个冲锋就打垮敌军,他们已经习惯了那种猪突猛进的战法。
可是如今竟也开始谨慎了起来,这让他隐隐约约对凤翔军,对自家将军有些自豪。
“薛伍六,日把歘的,发什么呆呢?哨总让大伙准备好开炮了!”
突然有人抽了薛伍六后脑勺一巴掌,原来是佛朗机炮一边的副手都已就位,只有他在发呆。
“娘子,保佑,保佑,保佑。”
薛伍六咧着嘴巴又祈祷了两句,随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开始用手比划着调整大炮的位置。
“放!”哨总趴在车厢顶部用手挡着阳光,观察建奴动向,他发现建奴队列已经距离凤翔军不足三里,他清楚这个距离是他们这种中等型号的佛朗机炮最佳射程,于是便立马大声喊道,让众人开炮。
他麾下的四个炮队听到了指挥,立马点燃了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