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找我有事。”
“还小姨,咱俩有同一个小姨吗?”
朱钜文看到了朱昊的消息,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过来。
“哥,你身边的风景怎么样啊,在江南太久,我都忘了京城的天还蓝不蓝了?”
朱昊躺在酒店的床上抽着他惯抽的白色爆珠烟,装作不经意的笑着。
他语气里的戒备已经不言自明。
朱钜文听了之后笑笑,毕竟都是曾经一起在恒店到处骗过盒饭的高级特务,朱昊什么意思他还能不明白?
他转动手机视频,给朱昊看了一圈他身边的情况。
目前朱钜文正在车里,而车里只有他自己。
车没有发动,行车记录仪也没有开启。
“不愧是我哥,配合默契。”
朱昊与朱钜文会心一笑,就有了点找回去年在恒店一起跑群演和龙套,合伙骗剧组和导演时候的感觉了。
“说吧,啥事儿?”
朱钜文看着朱昊笑得跟個老阴比一样,他自己也下意识的跟着阴险一笑。
“也没什么事,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说,杨思唯准备要有动作了,就是我和吴祁龙之间的事。”
朱昊一面说着,一面还在思考着这件事到底还有没有漏洞。
如孙子兵法所说。
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这件事倒也不是关乎生死的大事,但一个不小心也容易直接葬送了他和刘施诗两个人在娱乐圈的全部事业。
事业生命,也是生命,何况还是价值几千万甚至几亿的事业生命。
这生命诚可贵。
毕竟肇事撞死最高才赔65万。
“听说了,她还跟我说你能相信她,她挺高兴的。”
朱钜文据实以答。
在他眼里,这几天杨思唯一直在为朱昊的这个计划而忙碌。
因为这件事的隐秘性特殊性,她不可能交给手下任何人帮忙,全部计划都是她自己弄的。
她可真是下了苦功了。
“我的确相信她。”
“但你也得多注意一下她的动向,如果发现她有不对劲的举动和神色,比如没有按照约定帮我洗清污名,而是彻底倒向了吴祁龙一方,还是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这边另有安排。”
朱昊在酒店床上躺着,窗帘的阴影遮盖了他的脸庞。
他从前世到今生,或许融合了那个不长心眼的玩咖的记忆和情绪,但就是在龙椅上困了十七年才养出来的多疑和心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始终秉性难改。
就算他已经决定信任杨思唯了,但也不能不给这份信任上一个保险。
防人之心不可无。
而朱钜文,这个他一直留在那边的保险,是该派上用场了。
“你心挺脏啊。”
“不过你觉得我不知道吗?你把我留这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我干活还用你告诉我?这事儿我已经帮你盯着了都。”
“杨思唯应该也早就心里明白这些,她这几天一直跟我在一起,去哪儿基本都带着我。”
“应该是想要她证明不怕监察,没有二心吧。”
朱钜文偏着头眼神向左,眨眼变快了几分。
他似乎正在回忆这几天的事情。
“你们这些人啊,都恨不得长十二个心眼儿,成天互相斗。”
朱钜文翻着白眼吐槽。
“我们。”
“我们这些人,恨不得长十二个心眼儿。”
朱昊笑着纠正朱钜文的用词。
朱钜文要是没有心眼儿,在恒店也当不了群头。
虽然是没那么赚钱的小群头,但心机和城府哪一样也得够水平才行。
“若有可能,我也不想这样,但是你不算计别人,就会被别人算计。”
“那还是我算计别人好了。”
“宁教我负天下人嘛。”
朱昊在视频里,声音在笑但表情毫无笑意,一如当年鲍老师在镜头前演绎的那般。
人人笑曹操,人人又都是曹操。
“行,放心吧。”
朱钜文的眼神在视频里闪过一瞬精光。
看来跟着杨思唯的这段时间里,他确实领悟到不少新的感悟。
也是。
人生在世,不经百炼,又何能成钢。
朱钜文本身勇气和心计都没什么欠缺,一直以来缺少的就是经验和志向。
“哥,等我下次回京城,莪俩可要好好聚一聚。”
“我飞黄腾达,就是你飞黄腾达。”
朱昊看着朱钜文眼神的精光闪烁,若有所思。
他笑着强调了一下两人休戚与共的关系。
虽然是堂兄弟,血缘很近。
但人心隔肚皮,亲兄弟尚且有阋墙之举。
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捆绑,人性这玩意儿吧,还真就没那么保准。
“没问题,我等着你好好安排我。”
“你哥我这辈子,就喜欢钱和女人。”
朱钜文两眼发亮,对朱昊的说法没有任何拒绝之意。
王翦当年屡立战功,隔三差五就找秦始皇要封赏,王翦的部下都为其举动担心,王翦却说越要田产越能保命。
朱钜文一直认为这件事特别有道理。
在人手下做事,总得图一样才行。
如果不贪财不好色,又淡泊名利,你叫领导怎么信你用你?
......
午夜时分,朱昊在房间里正在用笔记本敲字。
比笔墨纸砚文房四宝,朱昊很满意现在的写字工具。
这个小小的东西让写作过程方便了不止几千万倍。
但也仅仅是作为记录工具。
真要说陶冶情操还得是传统的挥毫泼墨。
传统文化传承了几千年,在祖宗手里把玩了几千年的事物,自然带着一种穿越千年的身份和归属的传承感。
茶禅一味,一笔山水。
没有哪个地方的人,比从古至今的华夏人更有意象和格局。
一行行来自崇祯年间的故事,在电脑的文档上被朱昊敲打出来。
他本不想写崇祯,但崇祯时代的记忆,却从来没有放过他。
所以他打算用架空的方式,试着写一写那个困在皇位上原本几欲发狂,但却忽然因为穿越而恍若换了一个人的皇帝。
【崇建三年,北虏寇边,大汗亲率两万精锐越过山关直逼京师。
朝野震荡,大将军自领精锐甲兵十万,与贼虏血战于燕山之野,却因突击过深,中伏而身死阵前。
全军大溃。
“陛下,大将军身死兵溃,请陛下暂避贼虏锋芒,西狩旧都。”
发须皆白的红衣三朝宰辅上前。
“朕身为天子,却要避贼虏锋芒?”
弱冠天子眼神明亮,问得群臣愕然不知如何回答。
“京师还有多少近卫?”
“不满六千。”
“燕山可还有我方人马?”
“仅在山南燕丘有两千老弱病残,是用来屯田殿后的老弱疑兵。”
“留三千守卫京师,我自领三千出城。”
“敢问陛下去哪?”
“燕丘。”
“燕丘只有老弱疑兵三千啊!陛下这...”
“你且住口。拿弓来。”
弱冠天子接过侍卫长弓,弯弓一箭射中五十步外,大殿上盘龙柱的龙口金珠。
“众爱卿好好守京,看朕凭这五千人马,把那疑兵打成主力!”
“贼虏入关直逼我京师重地,我亦能绕后直从山关出关,直取贼巢!”
“京师城高堑深,贼不能破京师而我必破贼之巢穴矣!”
弱冠天子在兵部军机文书上奋笔狂草,掷在大殿中央,让兵部侍郎捡起朗读。
“寇可往,我他妈亦可往!”
兵部侍郎攥紧文书手抖不止,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句子,真是又爽又暴烈。
“寇可往,我他妈亦可往!”
弱冠天子在朝堂上朗声狂笑,身姿犹如他开国的爷爷,粗鲁又热血。
多少年了,贼虏进犯的屈辱,多少年了。
发须皆白的宰辅老臣眼光错虚,恍惚间他看见开国的那个雄主的身姿还在龙椅前朗声大笑,如当年那般拍着他的肩膀,高声说着自己后继有人。
人老之后,双眼也枯干了。
但年少时愤而举兵的热血,却一辈子也凉不下。
宰辅白眉之下,如鹰的双目见证着天子意气风发的龙颜。
多少年了,当年那个被人抱着哭着要吃奶的小子,也终于长成了陛下你的样子啊...虽然现在天子还有些鲁莽,但那目光和气势,跟陛下当年带着臣等如火般攻取天下的样子一模一样。
希望老臣一命,能换天子稳健成长吧!
“陛下万万不可,若陛下执意出击,老臣愿替陛下披挂上马!”
“国可一日无臣,但国不可一日无君!”】
...
叩叩叩。
“谁啊?”
朱昊刚写到爽点就听见有人敲门。
太烦了。
朱昊愤而起身,这才刚有点灵感就有别的事来打断他,以前他写过好几次开头都是这样。
等再回来的时候,就怎么也写不下去了。
朱昊呼啦一声用力打开了门。
宋佚长发顺滑,穿着浅灰色卫衣和天蓝色牛仔裤,脚踏白色运动鞋站在门口。
“别误会啊,能不能陪我下去吃个夜宵?”
“就当是上次军大衣的谢意吧!”
“我看见那个导演都删博退圈了,好像还被他们公司给无限期停职了,就觉得又惨又想笑。”
“你晚上也饿了吧,楼下宴会部的...热干面真挺好吃...”
宋佚今夜没有化妆,脸上颜色寡淡了不少,但素颜的样子却也干净清爽,让人看着比较舒服。
她见到朱昊带着烦躁和不耐烦的表情打开了门,看起来有点慌张。
她有点着急,下意识的找了好多个借口,就连家乡的热干面好吃都用上了,好像很怕朱昊拒绝她。
“唉,走吧。”
“但是我请你,哪有让女孩子花钱的道理。”
朱昊长出了一口气。
他刚想拒绝却又看见宋佚不知所措的表情,不由得心下一软。
那个导演的事觉得确实好笑,但朱昊很明白,整件事情背后都带着浓浓的杨味儿。
里面一定少不了杨思唯的策划和组织。
和宋佚聊一聊这件事也好,希望她对于即将到来的时代早做打算。
朱昊转进房间,正好也换了身浅灰色卫衣蓝色牛仔裤和白色运动鞋。
“大男子主义吗?现在都什么社会了,你小心点我打田园拳。”
宋佚看着朱昊的一身穿着眼前一亮。
她嘴里虽然在埋怨,但上扬的尾音儿已经暴露出了她开心的小心思。
朱昊189cm的身高,24岁的年纪,通体散发的都是运动员一样的男性魅力。
她抿了抿唇,压住了不自觉上翘的嘴角。
这种身躯,这种脸庞,哪个小姐姐能忍得住?
“对啊,我就是大男子主义。”
“男人不该有男人的气度与担当吗。”
朱昊走到宋佚身旁,沉声一笑,并着她的肩膀一起走。
电梯门扉在朱昊和宋佚眼前关闭。
宋佚看见电梯里镜子一样的钢墙上,反射着两个人的镜像。
朱昊和她都是浅灰卫衣蓝色牛仔裤和白色运动鞋,身高和颜值上又非常的登对儿,心里不觉间有一种春雨滋润般的小窃喜。
要是朱昊和她一起生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呢?
会不会像他那样高大健壮英俊,会不会像自己这样白皙貌美?
宋佚看着朱昊的高大镜像,还有自己雪白的皮肤吃吃的笑。
都说有的孩子完全挑父母的缺点长,但她和朱昊的缺点????
有这玩意儿吗?
就算都挑缺点...那也是人中龙凤吧?
嘻嘻嘻嘻。
余光偷看朱昊下颌角的皮肤和骨骼,宋佚偷偷轻笑。
虽然知道这不可能,但是她就是忍不住美滋滋的去幻想这些。
这一定是出于生物本能吧。
宋佚勉强自己安慰自己。
酒店一楼,因为好多演员都是夜里下戏,需要回来再吃一口夜宵,所以这酒店的宴会部通宵达旦彻夜无休。
朱昊跟着宋佚在一处僻静桌子旁坐下,两人一起欢快的吐槽了那个删博跑路的导演,和靳冬的老干部画风。
朱昊和宋佚都默契的没有提王瓯。
吐槽靳冬是吐槽,现在提王瓯,两个人都绕不开要背后说一些不好的话。
以朱昊和宋佚的情商,谁也不想做背后说坏话的人。
朱昊和宋佚一来一往旗鼓相当,在春夜和美食间相谈甚欢。
朱昊看着夜风中笑着的宋佚,心里知道她这么晚约他出来,一定是有话要讲。
他漫不经心的笑了笑,看着面前快要吃完了的饭菜杯盘,双眼出神。
“怎么了?”
宋佚看着朱昊的双眼迷离失焦。
闻着春天夜风里的湿润,她仿佛又看见了十七岁那年,星辰璀璨夜里的天中明月。
“吃撑了,嗝。”
朱昊笑着打了个饱嗝。
真是破坏气氛。
宋佚看着朱昊嗤一下笑了。
上一次出口表白是什么时候?
宋佚已经忘了。
她看着面前的朱昊,眼若春水倒影里最明亮的繁星。
娱乐圈的生活过惯了,难免会在物质上迷失曾经的自己。
而当她看着朱昊,或在朱昊身边的时候,他身上的明亮清澈就能让她感觉过去那个活得鲜亮自我,又慢慢活了过来。
朱昊身上的光芒,让过去那个真正的她,慢慢复苏了。
现在《伪装者》剧组的拍摄计划已经过半,剩下的能够像现在一样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不想连说都没说,就错过眼前的人。
可看着笑容温暖的朱昊,她话到嘴边,却不敢说。
不。
不是不敢,是不想说。
说完又能如何呢?
不过是如两颗同在夜空中闪耀的繁星,看起来很近,但实际上不知相隔几千光年。
永远不得依偎相牵。
宋佚看着朱昊的双眼,闻了闻风中好闻的春天,美目泛红,大脑一片空白。
“朱昊?”
“嗯?”
心里明明是不想又不敢。
但唇齿却先于心灵和大脑,帮她说了那几个字。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