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更夫已经敲响了三更的锣。
应天府中一片寂静,除了偶尔的几声狗叫之外,再无别的声音。
而在江宁县的县衙附近的一处大宅子中却依旧灯火通明。
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赤裸着上身,正不停的朝嘴里倒酒。
而另一个身材略微消瘦的竹竿却一脸无奈的看着这名壮汉。
“祝大哥,咱们别喝了,还是先想想咱们到底要不要离开应天回成都去吧!”
那竹竿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直接将一直埋在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那壮汉砰的一声将手中的酒碗丢下,冷冷的看了竹竿一眼:“赵老六,你少他娘的管我!回成都?回成都喝西北风吗?我还告诉你,十万贯的花红要是我拿不到,这应天府我还不走了!”
这两人都是成都的江湖人,壮汉名叫祝魁,外号“屠夫”,名列成都府通缉榜第一位,无恶不作,手上的人命官司不下十几起,让他最出名的一件案子就是他看上了成都府富户乡绅的女儿,不但将人家女儿凌辱了,还因为那女儿在他脸上抓了一道血痕,就一怒之下,杀了那户乡绅全家上下五十余口,就连护院的狗都没有放过!
在川蜀武林道上提起祝魁,那也是能让小儿止啼的人物。
而那個竹竿叫赵行真,外号“飞鼠”,师从峨眉,后来因为奸杀了自己的师妹,叛出了峨眉,虽然一直被峨眉追杀,却仍能逍遥法外,一身轻功登峰造极。
听说应天府发了十万贯的花红悬赏,这个赵行真便找来了祝魁,一同来到应天府,想要分一杯羮,可是最近应天府的局势却让赵行真心中很是紧张,他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
“祝大哥,东厂那边可发了话,咱们这些江湖中人,要么跑要么降,绝对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咱们要是不走,别最后走不了!”
赵行真还想再劝劝祝魁。
可祝魁却冷哼一声:“东厂又如何?不过是一群小崽子罢了,若是惹恼了我,我直接屠了那帮小崽子。”
赵行真虽然知道祝魁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此时却苦笑不得:“祝大哥,这话可不能乱说,没见人家东厂现在吸纳了大批江湖好手,武当少林的弟子都在东厂,凭咱们现在的人手,还想要屠人家?能活着走出应天就不错了!”
“大哥,你还是听我一句劝,咱们还是回成都府去过咱自己的逍遥日子,何必在这里担惊受怕呢?”
祝魁冷笑一声:“要回去你回去,我可不会,那十万贯的悬赏拿不到,老子就算死在这里又如何!”
赵行真叹了一口气,这个祝魁,功夫确实很高,杀气也很重,可这牛脾气也倔,这脾气一上来,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只是赵行真还想再多说几句,却猛然觉得四周的情况有些不对,刚才还汪汪叫的狗,现在却一下子没了声音,四周除了自己和祝魁的声音之外,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赵行真心中一惊,立刻示意祝魁禁声,自己则悄无声息的走到窗边,仔细听外面的声音。
而祝魁也发现了不对,伸手将桌上自己的兵器,一尊独角铜人给抄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屋外依然没有声音传来。
赵行真暗叫不好,正要招呼祝魁撤走。
却猛然听见屋外传来一个声音:“屠夫祝魁,洪武二十二年出道,杀一百七十六人,其中无辜者一百一十五人,罪有应得者六十一人,成都府通缉榜第一位,奉东厂厂督令,今日捉拿归案!”
祝魁一听,噌的一下火就起来了,抄起独脚铜人就冲出门外。
一出门外,就看见一个白袍道人屹立在院中,手上捧着一封卷宗,而他身后却站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手里拄着一根硕大的铜锤。
祝魁脸上横肉乱颤,狰狞一笑:“我以为来了什么高手,却原来是一个娃娃和一个牛鼻子!想要捉拿我归案,你们有这能耐吗?”
此时赵行真也从屋里抢了出来,一见院中两人,目光一缩:“东厂厂督常继祖?!”
手里拄着铜锤的那个孩子,正是东厂厂督常继祖。
只见他轻笑一声:“不错嘛,还算有几分见识,你是?”
他旁边的青衣道士从袖中又拿出另外一份卷宗:“飞鼠赵行真,峨眉弟子,奸杀师妹之后叛出师门,与祝魁狼狈为奸,为恶成都府,杀人三十二,其中无罪大恶极者,成都府通缉令排名第五,奉厂督令,捉拿归案!”
“祝魁、赵怀真,你们二人胆子也算大的,我东厂都已经放出风声了,你们竟然还敢在应天府不走,这也未免太小看我东厂了吧?”
常继祖冷笑一声。
祝魁却向地上呸了一口:“黄口小儿,东厂算个鸟!惹恼了爷爷,爷爷一下一个,屠你个灭门!”
常继祖闻言,不怒反笑,对身边的青衣道人说道:“继美,看来咱们还是被人小看了呀。”
那名叫继美的道人乃张松溪的入室大弟子叶继美,一身内家拳法造诣已经有了张松溪七成的火候,也被张松溪派到了东厂。
叶继美听了常继祖的话,微微一笑:“厂督,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且替我压阵,待我会一会这位成都府通缉榜第一的手段!”
常继祖却微微摇了摇头:“且慢,既然是成都府通缉榜的榜一大哥,我东厂自然也要给他几分排面,都亮亮相吧!”
常继祖话音刚落,只听从院子周围突然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喊声。
“厂督令!亮相!”
然后就听见轰隆声不断,四周的院墙竟然一片接一片的轰然倒塌!
院墙外站着无数的黑衣东厂番子,手中高举火把,将现场照得恍如白昼一般。
祝魁和赵行真被这场面吓了一跳,就连祝魁这样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也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
常继祖嘿嘿一笑,指着外面围着的东厂番子手中的飞爪说道:“这玩意我东厂也是第一次用,用的不好,把你的院墙给毁了,不好意思哈!”
祝魁好像觉得自己刚才退后的那一步有些胆怯,扫视了周围一圈后,又向前踏了一步。
“就凭这些土鸡瓦狗,你就想抓住你家祝爷爷?”
常继祖又摇摇头,手一扬,只见周围的东厂番子中,竟有五十来人手中出现硬弩,闪着寒光的弩箭封锁了祝魁和赵行真的所有移动空间。
常继祖轻轻嗯了一声,脸上的笑容越发炽烈。
“现在有五十把硬弩对着你,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