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达是个久经商场的生意人，按理说什么样的阵势没有见过，那些凶神恶煞的倭寇他都不怕，又怎么会被常继祖区区几句话给吓到。

可是建文这件事就是个大火药，谁沾上一丝与建文勾结的可能都只有死路一条，就算他姐夫是文渊阁学士之一，也不会例外。

再看常继祖的脸色，自己今天要是不实话实说，怕是常继祖立刻就会将自己拿下，东厂的手段他虽然不知道，但是锦衣卫的手段他却是就有耳闻，东厂就算水平再差，又能比锦衣卫差了多少？

他又惊又怕又羞又恼，事情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個样子？

常继祖见沈达脸色铁青，眼中泛出惶急之色，知道这人估计已经破了心房，此时一味强攻怕是会让此人崩溃，于是换了一个温柔的口气对沈达说道：“沈兄，若是我是你，就大大方方的承认跟倭人做买卖，无非就出海贸易，这也叫事？只要你配合本督，本督不但能让你从此事中脱身，还能让你的生意做得更大一些，你看如何？”

常继祖的话对沈达来说，就好像一根救命稻草，被他紧紧抓住，他噗通一声跪在常继祖面前：“常提调！我说，还行提调手下容情！”

常继祖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好整以暇的对沈达说道：“沈兄，地上凉，还是坐着说的好！”

铁手和冷血两人将沈达搀了起来，放在椅子上。

沈达这才战战兢兢的将他与倭寇合作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

原来沈达还真是海商，只是因为太祖皇帝颁布了禁海策，原本在明面上的海商贸易转入了地下，而此时倭国内乱才刚刚结束不久，足利幕府成功统一南北朝。

大量南朝的武士，匠人，农户因为失去了生计，无奈入海成了倭寇，跟原来张士诚的旧部勾结在一起，袭扰大明海岸。

只是此时大明正是立国不久，军队的战斗力正值巅峰，这些倭寇在巅峰的大明军队面前根本就讨不了好，除了小规模袭扰之外，根本没有办法跟日后的嘉靖时期一样，组建大批军队进攻大明。

而足利幕府此时力求与大明修好，对这些倭寇下手也丝毫不手软。

但是倭寇不敢入侵海岸，可大明水师同样也没有进入大海清剿倭寇，而是被动防御。

这可就苦了沈达这样的海商，朱元璋的禁海令一下，这些海商就不再能得到大明水师的庇佑，反而被大明水师发现，轻则货物船只都归了大明水师所有，重则连自己的一家老小都要被送进去。

沈达无奈只能与倭寇寻求合作，不过沈达这人也算是有些本事，历经辗转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势力比较大的倭寇，楠木经！

此人号称是倭国武神楠木正成的远房侄儿，因为被足利幕府迫害，无奈入海，借着楠木正成在南朝的余威，混成倭寇中比较强大的一支！

沈达许与重利，只要倭寇能保证沈家的商船在海上不出事，沈达就将海贸的三成利润分给楠木经，充作海上保护费。

双方合作的一直都很顺利，只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楠木经突然翻脸，一连扣下了沈家五六条大海船，这几条船上的货物价值最少上百万两银子。

楠木经不但要求这几条船的货物都归自己所有，而且日后沈家分的利润要从三成提高到五成！

如果说那五六条船的损失，沈达咬咬牙还能挺过去，但是这五成利润可就真的要了沈家的老命。

沈家做海贸生意，利润并不都在沈家，方方面面都要打点，沈家每年在打点上花的钱就占了总利润的三成！几乎与给楠木经的一样多！所以楠木经将分成提到五成，沈达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将上下打点的份子减少，二就是减少沈家的收入。

可沈家也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无论沈达选择那一条路，对于现在的沈家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沈达这才跑到苏州府，要与楠木经谈判，至少要给自己找一条活路出来，却没想到这楠木经竟然还跟建文勾结在了一起。

听了沈达的话，常继祖沉思了一阵，才继续问道：“我来问你，楠木经这股倭寇实力如何？”

沈达此时将事情全部说出，心里的胆怯也稍微去了一些，他想了想：“根据我的了解，楠木经手下的倭寇有五六千人，有大船十六艘，都是安宅船，另有小船数百艘，虽不如大明水师的船坚炮利，但是对我等海商来说却依然是庞然大物！”

“那跟楠木经的势力相差不多的倭寇还有几股？”常继祖又问。

沈达再次想了想：“还有三支，而且其中一支就是张士诚和方国珍的旧部，两股海贼本来各自为战，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却统合在一起，势力比起楠木经，丝毫不见逊色。”

常继祖到是一点都不意外，张士诚和方国珍的旧部为患海上的事情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只是从洪武年到现在，三十多年，这支旧部还能有这样的实力却是自己没有想到的。

“他们可曾与那些真倭勾结？”常继祖的眉头微微皱。

“这支旧部专门针对大明水师和我们这些海商，却从来不跟那些真倭合作，甚至还跟楠木经打过几仗，虽然胜多败少，但是听说自己的损失也挺大的，最近好像也没有听到他们有什么动作。”

沈达回答道。

常继祖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这样说来，这支旧部到是可以提到自己的收服名单上来，起码没有与倭寇合作，还算有点华夏人的骨气。

不过今天这事的重点并不在这支张方的旧部，而是在倭寇。

“那楠木经可在寒山寺？”

“常提调，楠木经为人狡诈，几乎从来不离开自己的老巢，每次出行都有大批倭寇护卫，而日常事务，都是有一个叫曲姬的女人负责，这女人的地位相当于楠木经的大管家，这次在寒山寺的真是这个女人手下最为得力的下属，名叫五郎右卫门！”

“五郎右卫门？”常继祖心里却叹了一口气，这条鱼还是小了点，不过也聊胜于无了！

“沈兄，你与倭寇勾结出海贸易此事已经犯了国法，况且现在又牵扯进建文的事情来，若是想要全家活命，你却要帮本督一个忙！”

常继祖的脸上浮现出魔鬼般的笑容，看得沈达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