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在希卡莉向我讨要扩音的时候,我就多少猜到了她的想法,可还是没能料到,她会选择直接打出自己的名头来。
好吧,也不是说完全没有料到,在她伸手从怀中取出那样东西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我只是刻意想要去忽视那个可能罢了。
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场面之所以会出现,也是我自讨苦吃。
先前就提过,[曦光],也就是希卡莉她们几个,是个在佣兵中极为特殊的团体。
在众多依靠护送、杂事处理、魔物讨伐、小型禁区清扫、小型战争雇佣等,更侧重于身体能力的任务的佣兵中,唯有她们仅接取失物找寻这一更侧重于头脑与侦察能力的雇佣,多少显得有些异类与格格不入。
不提那些或爱或怨的态度,至少就她们积累的实打实的成就看,她们的能力是值得肯定的。
唯一的问题是,既然希卡莉选择亮出自身的名头,也就相当于在变向表明,她这次的行动是与[曦光]的全员有关,而非个人行为。
可若只是想要单纯保护一个人,只需那几人齐聚即可,又怎会需要他人插手协助呢?
若是没有最后那句的话,至多惹人闲话几句,可是现在……
唯一的可能便是被多数人认作是冒名顶替之辈,亦或者故意忽视了那些不合逻辑的地方,将她视作怨憎对象的替身,从而实施报复行为。
很幼稚,但盲从之众却多是如此。
我不禁为那些复杂的弯弯绕绕感到头疼,而事态的发展也证实了我的猜测。
很快,骚动的人群中就有人从中跳出。
“谁不知道[曦光]向来独来独往,不招纳新贤,并且从不接取护卫的工作?你这小姑娘伪装她们来欺骗大家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又是一片附和的声浪。
[哎、哎?我怎么就是伪装了!我是真的啊!]
又是一阵嗡鸣的震响,震翻人群一片。
我都忘了还在给这笨蛋加持扩音。
挥手将塑形的魔力散开,我将希卡莉从座椅上抱下,环视四周缓过劲来后不断逼近的、恶形恶相的人群,向她示意:“总之,先离开这里吧。等他们平静了再说。”
少女点了点头,也不动弹,只是乖巧地伏在我的肩头,冲着那些围过来的人们努力提高嗓门,高喊宣告:“我明天还会再过来的”。
看来这个笨蛋还想把事情搞大啊。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也顾不得被城内驻守的大法师察觉,迅速拉了个门,赶在人群合围之前抱着少女溜了进去。
……
从城市另一侧的转移通道踏出,又在附近绕了个弯甩走可能的追逐者,我带着同样披上足以遮蔽身形的披风的希卡莉,这才在距离穹顶大厅稍远的地方找了个旅店住下。
在旅店的食堂内简单地解决过餐食,坐在对面的少女仍旧低着头,显得闷闷不乐。
“明明我就是真货,为什么他们就是不信呢?”
她低声嘀咕着,餐叉用力地戳着剔出的肉骨,在炖煮至酥嫩的骨骼外表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印记。
看来这个笨蛋还是没有意识到,这并非仅是信与不信的问题。
在她单独现身于众人包围之中,又是以那么一种示弱的形象来征集帮手,无论是谁,又无论是否意识到她身份的真实性,光凭借那份名头,就有着想要借此作为垫脚石出名的存在想要挑战一二。
很正常,特别是在尝惯了血的滋味的雇佣者集团中,向着弱者以及展露出弱点的强者施加暴力的施虐欲,是最为频发的现象之一。只不过大多数人都可以将其克制在言语之中,少数无法忍耐放纵自己的,最终则会走上属于他们终末的处刑台。
至少我就见导师顺手处理过几次。
不过这种事情……总觉得不太方便对希卡莉说出口啊。
让这束洁净的光芒,能够继续维持这份澄澈更久些吧。我是这样希望的。
以及,值得庆幸的是,我们方才的逃离行为好像没有被耀注意到,不然指定会逮着念叨上半天,然后把之后讨论的所有方案抹除,回归到她最初提议的那一个。
和那样的耀一起上路打死我都不要!我一定会被她那张嘴驳斥到体无完肤的!
好在,希卡莉没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她在消沉了片刻之后,再次提起了精神,给出了其他主意。
“就像之前说的,如果找佣兵行不通的话,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希卡莉竖起一根手指,“毕竟这里是最大的交流转运中枢,几乎近半的物资与人员移动都会在这里发生。也就是说,除非是从目的地另一侧前往的参赛者,其余大都会从这里经过。
“依照这种思路,我们只需要守在可以通往圣树壁垒的那条主干道上,找到那些结团的散人,然后加入他们就行了。”
也真是难为她想出新的方案了。
我同样沉吟几秒,这才做出反驳:“你又怎么知道那些散人就会结团出发呢?而且既然结了团,他们应该也可以顺便接下那些需要人手护送货物的顺路委托吧?否则的话,我们又该怎么判断他们的人品是可信的?”
“呃……显然是因为,他们菜?”希卡莉看起来有些犹豫。
“那新的问题出现了,是他们来保护我们,还是我们去保护他们?”
少女左右瞟了两眼,忽然卡了壳。
尽管可行,但看来这个方案只能做否了。
当然,之所以会在这里斤斤计较也不完全是我事比较多的原因。最初我的预计也不过是发布一下委托,随便挑两三个看得顺眼的人雇佣而已,甚至和人凑对蹭在一起出发都行,即便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也不是完全无法凭借自己的能力前去,只需要多绕几下弯路,同时小心不要被兽群围堵了就行——至少前几次就是这样做的。
而眼下,自这笨蛋突然冒头开始,我的计划也得跟着做出变更。
先前将她带回箱庭内的时候我也不是没想过将她放在那,独自一人回来,可看着那双几欲做泪的恳求眼神,我又总究狠不下心,最终只能落了个眼下的局面。
总结就是,自作自受。
要不还是把这笨蛋送回去吧?只是一个人的话,我的行动也能方便很多。
轻轻叩击着桌面,我这样想着,忽然被近前传来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