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跨院里有人骂道:“就这么几件衣服你都没洗完?不知道你这一天在干什么,混吃等死么?你以为你是主子奶奶啊?可惜了,你连奴才都不如......”
贾宝玉听到骂声,皱了皱眉,迈步走进跨院。
骂人的婆子看见是贾宝玉,立刻换成一副笑脸,说:“宝二爷来了?您瞧瞧,这几件衣服是老太太等着穿的,昨天早上给她拿过来的,到今天还没洗完,哎,实在是太懒了,咱府里要都是像她这么懒,坐吃山空,那还了得了。”
挨骂的女人不算太老,也就三十岁出头,容貌颇为秀丽,只是头发早早的白了半边,神情也非常憔悴,挨了半天骂,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低头听着。
贾宝玉对那婆子道:“周姨娘身子弱,像洗衣服这样的重活你们本不该拿给她做......”
周姨娘?
“难道她就是我的母亲?”周林在一旁脑袋轰的一声响,目光紧紧地盯在那女人的脸上。
那婆子嘴里就跟倒豆子似的说道:“宝二爷,你不知道,现在咱们府里的人不够使,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大老爷、二老爷每天换洗的衣服,大家都是平均分着洗的,所有人的都洗完了,只有她没洗完,万一老太太、太太问起来,我们承担不起,所以宝二爷还是别管我们的事......”
贾宝玉皱眉道:“既是如此,你也不用大吵大嚷的,好好说不行吗?”
听了贾宝玉这句话,周林不由得望了望他,觉得这人还真是不错,至少心善,再一看那婆子,竟然是认识的,正是在泰山顶上往食盒里吐口水、咒骂过他的那个老婆子。
那婆子显然是没拿贾宝玉当一回事,说道:“宝二爷,我劝您老人家还是找地方玩去吧,您管不了我们的事情......”
周林冷笑道:“这可是奇了,你一个奴才婆子,居然敢说主子管不了你的事,你是哪来的底气?”
那婆子一看是周林,立时就竖起母狗眼来,骂道:“原来是你这个小叫花子,这里还有你说话的份儿?你刚吃两天饱饭,连北都不认得了,看老娘来撕你那嘴。”说着那婆子赶上来就抓周林的脸。
周林本不愿和她一般见识,但这婆子实在是欺人太甚,让人忍无可忍,见那婆子赶到近身,周林微微往左一闪,右脚在那婆子的脚面上点了一点。
那婆子扑地摔了个狗啃泥,坐在地上抱着脚喊疼,然后骂周林道:“该死的叫花子,你敢打老娘,这里可是老娘的一亩三分地,你给我等着,不把你腿打折了,老娘跟你姓......”
这里正骂着,忽听墙外有人说道:“这大白天的,是谁在这里山呼海骂的?”
人随声到,进来的却是王熙凤和平儿。
贾宝玉拍手笑道:“这下好了,终于来了个镇山太岁!”
那婆子一看是凤姐,也不骂了,也不喊疼了,急忙爬起身来弯腰陪笑说道:“周姨娘没洗完衣服,我白埋怨了两句,没想到这小......周相公却踢了我一脚。”
贾宝玉道:“凤姐姐,你刚才没看见,她骂了半天周姨娘,我听见说了她两句,她连我都敢骂,周兄弟自然是向着我的,也跟着说她,她倒上来要揪打我们。”
王熙凤知道贾宝玉的话是添油加醋,婆子再蛮横,绝不敢打骂宝玉,多半是要打周林,说那婆子道:“原来是张嫂子,你们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不管怎么说周相公也是亲戚,你竟然连亲戚都敢骂?平儿,你带她出去,打三十板子,革掉一个月的月钱。”
那婆子这时候才知道害怕,哭着给王熙凤跪下磕头求饶。
贾宝玉看那婆子哭的可怜,走到王熙凤近前,拽了拽她的袖子,小声说:“凤姐姐,真的要打板子么?”
王熙凤低声道:“奴才不把你放在眼里,而且还得罪了亲戚,我打她,你怎么反倒给求情?”说得贾宝玉不好意思,嘻嘻而笑。
周姨娘在一旁低头站着,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
王熙凤看了看周姨娘,对平儿说道:“告诉林之孝家的,以后不要给周姨娘派活儿,咱们府里这么多人,闲得她们整天指桑骂槐、斗牌生事。另外告诉厨房管事的,每月给周姨娘送三十个鸡蛋补补身子!”
贾宝玉听了,立刻腻到王熙凤身上说道:“还是凤姐姐好!”
王熙凤伸出手指头杵了一下贾宝玉额头笑道:“你今天可要仔细,老爷在书房呢,不定哪一会儿想起你来,问你的书。”
贾宝玉听了这话,立刻就跟五雷轰顶一般,轰去了三魂六魄,完全没了精神。
王熙凤笑着出了院子。
周林望着王熙凤的背影,对她的好感简直是爆棚,暗暗说道:“我周林会永远记住你今天的好,有朝一日,必报以涌泉!”
周林见母亲面容憔悴,真想扑上去痛哭一场。
然而多年的历练使得他很快就平静下来,心里暗暗想道:“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必须先查出十五年前的那个凶手,我现在是不怕什么了,可是母亲呢?我不可能时时守在她老人家身旁,如果不查清楚这件事情,终究是一个隐患,是心里的一个疙瘩。”
这张婆子是荣国府管家周瑞的表妹,仗着周瑞这层关系才进府里来当差,除了在主子面前低调,在其他人面前狂的没了边儿,今天含羞忍愧挨了打,晚上就到周瑞家诉苦,说周林那个小叫花子仗着宝玉的势打骂了她,还怂恿王熙凤打了她三十板子,革去一个月的月钱,这口气实在是忍不下去。
周瑞听了事情经过,怒道:“不过是个叫花子,竟然欺负到我头上来了,让他给老子等着,早晚要他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