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雨村妙玉抚慰了相思之苦,便蜜里调油一般,亲密不离。自此雨村每日里,除却白日读书、作文、抚琴,便夜夜私往,其中声色香艳处,不足细表。妙玉因年后返归,只苦爱郞相聚时光短暂,便曲意逢迎,百般柔顺。雨村但有所求,无不满足,便是那极度羞人的事儿,妙玉偶使小性不从,终也硬着头皮做了。雨村自然满意,妙玉事后回忆,只觉亦没那么不堪。
如此香艳时光飞快,不一日已是正月十五,北静王府诗会之约已到。
诗会本申正时分开幕,雨村却早早使人备了车马,先往李守中府上。
且到了李府,李守中却不在家。赵诚(字明德)、林立、陈鹏都在,还有两个雨村未谋面的书生士子。
赵诚代守中将雨村迎入,又与那二位书生作了介绍,互通了姓名年岁。原来那二人亦是李守中学生,都有举人功名,今年入春闱备考。其中一个唤作王助字玉成,大约二十岁左右年纪,身量不高,一张团脸,见人带笑,温柔和气。另一个唤作李邦字国强,亦二十多岁年纪,国字脸,肤微黑,面色沉稳,不苟言笑。
雨村心道,此时这二位身在李府,必是晚间共同参加诗会。李守中学生众多,只这二位被择选出来,得参会之机会,必非一般之人。心下有计较,早上前见礼,道:“雨村见过玉成师兄(王助),见过国强师兄(李邦)。”
雨村此时不知,这一番见礼,引出了与王助、李邦长达几十年的肝胆之交。
二人忙还礼,王助笑道:“久仰贾双绝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非凡。今日期待师弟大作。”
李邦也拱手道:“久仰大名……”
一句话未说完,林立插言道:“嘿,都是师兄弟,瞎客气个啥。快都坐吧,我正要找雨村师兄有事儿呢。”
几人素知二位皮小子没大没小惯了,也不以为意。赵诚佯怒道:“就你们瞎贫,能有什么正事儿?”便引雨村、王助、李邦等人坐定,使人上茶。
陈鹏闻听,嚷道:“别瞧不起人,是正事儿。”因转向雨村,道:“求师兄救我一救。”
雨村好奇,因问道:“二位师弟,何事求救?”
林立、陈鹏两个,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说个明白。
原来那日雨村助林立、陈鹏两个修诗改文,二人得了好诗,便嘚瑟起来。在京中一众衙内圈里吹起牛来,说是得了绝世好诗,十五诗会便要露脸。众人皆问是何诗,二人倒精,只不细说。这一番吹牛却惊动了圈里几个大衙内。
按说林立、陈鹏家世背景,放诸全国,必是万人仰望。只在京中,便排不号。那几个大衙内家中背景通了天,平日里挑猫逗狗,遭三惹四,与衙内圈里无法无天惯了。只一样,家中亦有怕的人,或父或叔或兄或姊,也想着做出点成绩,给父叔兄姊看看。
正瞌睡有人送来枕头。听闻林立、陈鹏得了佳诗,如若想办法弄到手,十五诗会一亮相,岂非惊瞎一众父叔兄姊眼睛。几人略有计较,一拍即合,遂将林立陈鹏二人弄到秘密处,一番手段下来,二人吐露个干净。自此,二人新诗,便归几个大衙内所有,与林陈二人,再无关系。
说到这里,赵诚、雨村、王助、李邦面面相觑,均暗道:“强中自有强中手。你二人这样皮小子,便只有更皮的小子能治。”只强忍不笑出来。
林立、陈鹏二人早眼圈见红,险些落下泪来,最后又道,求雨村师兄再助两篇,今日诗会好大显风采。
还未待雨村说话,赵诚道:“今儿便是诗会,雨村怎能耗费精力,替你二人作诗。”
林立、陈鹏只是苦求。
雨村略一沉吟,笑道:“二位贤弟。明德(赵诚字明德)师兄言之有理,时间紧凑,来不急做。但你二人若有诗底,我来润色一番,倒也使得。”
二人对视一眼,都摇头,表示没有诗底。
赵诚怒道:“那还不快去做来。”
林立、陈鹏二人闻听,转身便跑。
赵诚、雨村、王助、李邦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没了林立、陈鹏两个皮小子,几人饮茶谈笑,叙说古文诗画。少不得也请雨村现上瘦金体文字,品鉴一番,众人尽欢。
期间,林陈二人,果作出了新诗稿,雨村三言两语,给出润色点评。改后之诗,虽不如之前被夺诗篇出彩,亦得够用。二人自是满意,对雨村十分感激。
午时,李守中回府。众人迎上,各叙其礼。
李守中家中设宴,只晚间自有诗会,不宜多饮,只谈文笑字,捡一些有趣之事说了,众人皆欢。
宴后,守中先略安排家中事。再聚拢几人,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尤其嘱咐了林陈二位,便使人备得车马,携赵诚、雨村、王助、李邦、林立、陈鹏等人,取路往北静王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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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祭酒李守中大人府上聚拢了人,内阁首辅陈平(字怀远)大人府上亦聚齐了学生子弟,周康便是其中之一。
首辅陈平景隆元年高中状元,距今已四十余年矣,想当时少年勃发,如今已垂垂老朽了。
昔年得中状元,正值景隆帝初登,雄心万丈,初值抡才,得少年状元,对之甚爱。
陈平亦精明能干,一君一臣,相辅相成,直干出好些大事来。陈平亦一路升迁,仕途顺遂。只景隆晚年时,骄奢淫逸,好大喜功,闹出兵灾国祸,不得已,禅位于新帝——裕佑。禅位前,景隆帝提任陈平为当朝首辅,用意明显,即任用心腹,将朝堂政权紧紧抓在手中矣。
陈平不负圣望,朝堂之上,多半归心。放诸军事,掌军权者俱系四王八公一脉,无一不是太上皇景隆帝之心腹。更有太上皇幼子忠顺王,自幼深得太上喜爱,在太上支持下,手掌实权,聚拢人心,频窥九鼎之座。
以此视之,太上一脉,牢牢掌握军政大权,新帝裕佑,只偏安一隅,不可同日争辉。
想到这里,陈平非但不喜,却暗自叹息。
庸人看来,太上一脉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只陈平视之,此繁盛只不可久矣。
想来太上亦看出问题,近几年来,着力提拔青年才俊,拉入阵营。又广播太上闲名,著书立说。再从科举事入手,延揽贤才;或推动阵营各家族之子弟,择选优秀者,精心培养,重点推介,以图科举独占鳌头,掌文袖之话语权。
此番学生周康,便是太上一脉阵营合力打造之结果。只待今年高中状元,必再扬太上一脉实力,引观望之徒,加入太上阵营。
想到这里,陈平看向周康,但见其玉树风流,潇洒温润,一派谦谦公子。心中甚爱,不由暗道:“若非卷入太上、今上斗争之旋涡,任其自然发展成长,有为(周康字有为)必青史留名矣。”
想到这里,忽听周康叫他:“陈师,时辰已到了。”
陈平略理心情,重回信心。
周康见方才有些低落的陈平,瞬间光芒四射,遂又内敛,如深海平波,使人看不出深浅,不由心生敬意。只听陈师笑道:“有为,我们启程罢。”
这一回,有诗赞曰:
二日争辉风云涌,一计使罢朝堂动。
皇权自古兴血雨,青史悠悠谁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