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摆脱掉丁寿后,范旭马不停蹄,抓紧时间赶到了兴乐坊。之后又在街边,随意寻了处歇脚的茶馆,找小二哥弄来了份糕点草草吃下肚,这之后,整个人才算暂时缓了过来。
按照计划,他此行的目的,是来尝试接近并交好高文远,看看能否在这位县尉大人这找到解救朱青的突破口。
但老实讲,因为目前他对高文远的所有了解,都仅止于传言,因此对于自己的计划是否能够顺利的实施并完成,范旭目前把握并不是很大。
其难点有三:
一,找到对方。
所有对高文远稍稍有过了解的人,心里都一定清楚——对方绝非那种安稳坐衙的县尉——对于这样一个整日领着班手下,在洛辅县来无影去无踪,忙着四处寻花问遛之人,想要单凭范旭一个人的力量就快速锁定对方行踪,无疑是件难如登天的事。
二:门槛。
尽管高文远的身份并不是什么豪门贵胄,或者达官贵人。但他身边所聚集的那班手下,身上各个担着‘虎皮’,绝非寻常易与之徒。除非能找个合适机会顺利绕开他那班手下,否则即便范旭能见到对方,估计也很难有机会攀谈。
三:筹码。
凡事皆需代价。
等二人见面后,无论范旭使出什么手段,能让对方生出一见如故的好感。但在只相识了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他恐怕都很难再空口白牙的提说,让对方帮忙从县衙大牢里往外捞人。
想到这,范旭不禁摇头苦笑,他心里其实很明白,只有最后这点,才是整份计划之中最难,也是最最关键的地方。
不过,事在人为。
就好像后世的上访之人,起始于微末,渴望获得公平,就必当放下一切顾虑,敢于做出任何方向的尝试。
哪怕所做之事可能根本毫无意义,哪怕知道自己草率计划的的成功可能性极低,但只要还尚存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比枯坐家中,度日如秒,来的更有意义。
至于为何不请丁云帮忙调查高文远。
要知道,虽说高文远是个十足的草包,但他身上,却是不折不扣担任着洛辅县县尉一职。
莫要说范旭区区一个童生,就是那背靠武威军的丁云,也不见得敢轻易让人调查朝廷官员。
万一此事传扬出去,单凭此,就足以让人治他二人一个,意图谋逆、构陷官员的罪名。
而且千万可别忘记了,在高文远的背后,其实还暗藏着一个老谋深算的孙县丞。
那才是真正掌握着洛辅县命脉的实权之人!
洛辅历届县令、知县届满退任之时,都未必能有一人,抵得上孙县丞在洛辅县人们心中的名望。
也正因此,范旭在县衙得过老捕役单独劝告,得知还有高文远这条路后,便下定决心,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不使用任何有可能违法的手段,暴露己身。
“还是得想个法子啊……”范旭面向街外,目光游弋不定。
洛辅一带文风昌盛,带动经济商贸格外繁荣。
特别是以兴乐坊为中心的商业街道上,各种青楼、妓馆鳞次栉比,街头杂耍卖艺的更如过江之鲫,游人若立于街头,只觉耳中人声鼎沸,眼中尽是一片热闹非凡之像。
漫步在喧嚣吵闹的氛围中,范旭耳边不断有从青楼妓寨中,传出来招揽客人的渺渺歌声,伴着凭栏而立的书生摇头晃脑间为着自己心爱的歌女们,抑扬顿挫的吟唱着新作的词作,阵阵酒香萦绕钻入鼻孔。
酒香肉露……
范旭死死捏着手帕,将露在外的口鼻捂得严丝合缝,对他来说,目前的这副身体,还太难消受的了这份‘恩情’。
不过,倒也不能怪这些人太庸俗。
毕竟人类的审美享受,是与时代科技的进步发展,有着息息相关、而又密不可分的绝对关系。
例如春宫图。
放到这年头里,非淫人骚客,莫敢观阅。
可若是放到后世……
当然,范旭在意的并不是以上这些。
之所以提到这,纯粹只是他想利用一些合理合规的方法,帮他完成尽快找出高文远的目的。
根据后世的一些研究表明,从根本上推动人类社会进步的,其实多来自于人类的好奇心——好比牛顿与苹果、哥伦布与帆船,富兰克林与闪电,等等等等——基于这个理论的存在,除却诞生了像八卦这种,虽然看似无用,却仍抵不住‘几个人喜欢凑在一起讲某一个人坏话’,这种私德有亏,却格外爽的事情之外,其实也衍生出过其他一些较为正常的用途。
“公子真想帮我家女儿们扬名?”
“嗯。”
范旭点了点头,随后又纠正了老鸨子的话:
“不是帮你家女儿们扬名,是互惠互利!
我会出手,帮你把霞云晚的生意做起来,但在等到我要等的人出现时,也需要你这边做出全力配合。”
“这个不是问题,只不过口说无凭……这个……”
霞云晚的老鸨子犹豫了一阵。
她并非担心范旭请她帮忙做的事。
老实说,比如让自家姑娘帮忙假认朱青是自家某个兄弟,请县尉从中帮忙,这在青楼馆阁中虽不常见,但算不得什么,况且事情即便不成,也不太可能会祸连己身。
可若说让她相信范旭这样一个毛头小子,能帮她将霞云晚的生意逆转颓势……
若非是实在没有办法,她大概根本不会考虑。
甚至,若将此事放到几年之前,她大概会叫院子里的杂役,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直接仍将出门外。
可现而今,院子里的姑娘们走的走,散的散……
死马当成活马医,这大概是她此时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吧。
范旭抿唇一笑,
他既是专程到此,又怎会不知这间霞云晚的真实情况。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有大量同行聚集的角落里,都一定存在着好与坏的两种极端。
就比如他专门选定的这间霞云晚。
从客观上来讲,这间妓馆的店面病不小,在兴乐坊的位置也并不算十分的偏僻。
可哪怕是范旭专程等到傍晚临至,店门前的这条巷道仍旧灯火昏暗,车马稀疏,即便是偶有恩客登门,进到店内,也只是来去匆匆,了事走人。
“时间不多,我现在也没办法跟你讲得太详细。三日内,我会住在这里,手把手帮你把这里重新包装宣传一下,到时还希望齐妈妈,莫要忘了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要说老鸨子独自经营霞云晚,已经有接近二十年的时间,一双眼睛不说火眼金睛,但也可说是阅人无数。
却从来没有哪个,能像范旭这样表现得沉稳。
可以说,除却外表之外,范旭无论从言语到动作,都表现得完全都不像一个少年人。
特别是当范旭肃目正色对她讲话时,暗藏在言语之中的那股不容拒绝的强势,让老鸨子一时间,竟有些忘记了范旭的年纪。
但也正因如此,老鸨子忐忑的内心之中,像是突然生出了一抹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