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公子,既然你们也都是咱们同文书院里的学子,那按照道理,咱们都可以算作是自家同门师兄弟,小店这么多年来,一直承蒙你们这些人的照顾,所以在价钱方面,你们尽管放心,咱们一切都好商量……”
跳过无谓的寒暄,匠人出身的杨老板为人十分快人快语,很快地便将话题直接带入到之前聊到的正题之上:
“我是在七年前进的咱们书院,学了大约两年之后,就攒了些钱,在这条街上开起了这间铺面……
不瞒二位,其实我是自小就一直跟着家里的长辈学习制作乐器,算算时间,到如今也已经有快三十年了。如今经我手制作出的乐器,怕是已经不下数千把。只是范公子今日所要制作的这把乐器……
还请恕我眼拙,印象中实在想不起在有哪见过,看造型像阮又像琵琶,实在怪异得很,却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东西?”
“这叫吉他。”
范旭适时开口,为杨老板解释了来历:
“这其实是在下早年间,见到过的一位异国商人弹奏过此种乐器,拨弄时音色委婉动听,空灵入梦。
据在下了解后得知,这东西据说是来自极西之地的古老王朝所创造,以前在下也尝试过在家制作,只是一直不得法门,难以复原。
前些日,偶然从同学那打听到杨老板在制作乐器方面手艺精湛,故此才斗胆前来一试。”
“吉他……”
杨老板口中咀嚼着这个对他来说略显陌生的词汇,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果然又是如火不思那般,是件异国传来的玩应儿……”
随后又突然用方言的口音跟身后少年快速交谈了几句,待少年点头跑快后,再次开口道:
“范公子请放心,虽然这吉他的造型式样看着怪异了些,但好在构造简单,况且又有范公子亲手绘制的标尺图样,想来制作起来应该并不困难……
这样吧,既然咱们都是同门师兄弟,那这把吉他,我就当是赔本赚吆喝不赚你银子了,连工带料你只需要付给我三两银子即可,过十日后来……”
“三两银子?!”
不等杨老板把场面话说完,立在旁边的正打量一把古秦筝的孟杰,直接被惊的叫出了声,扭头转向了这边,将话儿挤了进来:
“我说杨老板,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告诉你,我们刚才可都是已经沿街打听过了的,寻常一把硬木牛角的琵琶,在咱们这市集上也才卖一两三钱左右银子。
何况你自己刚才也说了,小范要你制作的这什么吉他,构造简单,制作工序也不困难,亏你还一直口口声声提说咱们是同门师兄弟,现在竟然开口直接就问我们要三两银子,你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不怪孟杰太激动,实在是三两银子放在二人这种小门小户的农家子弟身上,的确不算是个小数目。
而且在孟杰看来,吉他也好,琵琶也罢,都是些用来弹奏的乐器,既然功能相同,那价格之间自然也不该相差如此之大。
何况范旭要他制作的这把吉他,无非只是几块木头加几根琴弦,连工带料竟然要收三两银子,也太贵了。
气得他这会都有点想写诗,骂一骂这位黑心的杨老板。
“冤枉啊。”
被孟杰误会,担心这胖子再回书院里乱传,坏了自己风评,杨老板立刻叫起了撞天屈,一脸诚恳的解释道:
“孟同学有所不知啊。
虽然我之前说这把吉他构造简单,制作起来并不困难,可这东西毕竟也是我第一次尝试制作,哪怕是我,也不敢保证一次就成功啊!
如果再算上这把吉他制作时的开料,折损……
说实在的,若不是看在咱们是同门师兄弟的份上,放到平时,只要是低于五两,我是万万不会接的。”
虽然杨老板这话说的在理,但范旭明白,对方只不过是担心在制造时,万一作废一把有可能这单生意不赚,因此想了想后,朝对方伸出两根手指:
“二两。
杨老板您多费点心,我们两个也都是穷学子,再多就真的负担不起了。”
“……”
不得不说,范旭给出的二两价格,刚刚好卡在杨老板心理所接受的最低底线上。
如果按照正常的开工用料,这把吉他的制作成本约在七钱左右,算上三日的人工,总共成功不超过一两。
——也就是说,只要他不作废一把的情况下,完全有得赚。
其实面对像吉他这样构造简单的乐器,杨老板也的确有信心一次就完成,之所以前面给出范旭七天的制作工期,只不过是为了给他自己留出最大的缓冲时间。
“行吧。”
一番思索后,杨老板还是一脸肉疼的同意了范旭的还价,只是在收完范旭给出的定银,送二人出门时,他仍忍不住开口再次叮嘱一番:
“二位同学,今日给你们的这个价格,等到了书院可千万不要往外传,否则我这铺子的生意可就真的没办法做了。”
孟杰对此,忍不住翻白眼以对之。
二人走出乐器坊后,孟杰突然表示有事要暂时离开一会,为了等他回来,范旭便只好暂时找了间临街茶馆,坐下等候他归来。
只是,在等候孟杰归来的过程中,隔壁铁匠铺里突然爆发的一阵吵闹声,引起了范旭的注意。
“黄山长?”
正在喝茶休息的范旭一扬首,便看到一道略感熟悉的人影跃入眼帘,看此人身长肩宽,却体态消瘦,正是那位书院山长黄九州。
范旭起身,悄悄附耳过去。
只见此时的铁匠铺门前,黄九州正站在炎热的锻炉前,对着那位打铁地铁匠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
随即,也不知二人间都说了些什么,范旭远远便注意到,那位敞开着胸膛,胸前长满浓密黑毛的粗壮铁匠的脸色开始变得愈发难看……
而后在某一刻,那位粗壮铁匠的怒火似岩浆迸溅,长啸一声后,突然挥舞起手里黑黢黢的铁锤,嘶声冲着黄九州一阵骂骂咧咧,并不断用手指向外面,像是在驱赶牛羊一般,不断催促着黄九州尽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