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来的?”
王大娘子从盛纮手中接过信,一看,皱着眉头。
怎么卫家又来人了?
那卫小娘难产死了之后,她二妹就来了一趟,如今又是小妹家的外甥来了。
卫小娘新逝,要说盛纮作为主君,王若弗作为大娘子,悲伤肯定没有悲伤多少的,但盛家好面,尹嶙作为卫小娘的继外甥,怎么说都是娘家人,即便盛纮和王大娘子多有不屑,也不能任由尹嶙在门外不管。
妾室的娘家虽然算不得娘家,但好歹也是个往来亲戚,怎么着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否则闲言碎语一出,即便皮肉不痒,也不是什么好事。
故而王大娘子念及这点,才有些不耐。
盛纮的神情,却和她的不同,斜了她一眼,说道:“你还别不耐烦,就这少年,即便不是卫家的人,咱们也得把他迎进来。”
王大娘子愣道:“什么意思?”
盛纮说道:“你没看信上写吗?这少年是河南尹家的人,那可算是书香世家,祖上是做过唐朝大官的。”
“那又如何?”
王若弗不屑,撇了撇嘴,“现在可是大宋,和唐朝有什么干系?”
盛纮摇了摇头:“你没听过河南尹家,总听过河内先生,还有河南先生吧?”
王若弗茫然地摇了摇头。
盛纮睨了她一眼:“果真是深闺妇人不识路!那河内公尹源,河南公尹洙,乃是当朝耋宿,尤其是这河南公尹洙,当年与范参政可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尹家有此二人,在仕林中的声望可不小。”
“范参政?”王若弗一惊,怎么和参知政事这种官都搭上关系了?
盛纮摆摆手:“你倒也不用如此,范参政与那河南公尹洙关系好不假,但这少年在尹家也只是庶出几代的血脉了,没什么打紧,只是他身上有个河南尹家的身份,咱们也不能晾着他,简单关照一下就行了。”
“那成,就把他唤进来说几句话吧,若要银钱,给了些打发便是。”王若弗当即说道。
盛纮没再反驳,又道:“对了,听闻那少年与庄学究也有旧,一会儿学究来了,再共同分说一二吧。”
王若弗点点头,便吩咐小厮去安排。
……
过了一会儿,那小厮回到偏门。
“公子请吧,主君邀您去正堂说话。”
这回,小厮的态度貌似好了不少。
尹嶙见小厮这般模样,甚至能够猜得出来,那盛纮与王大娘子看了他的信后,都在屋中说了什么。
“劳烦小哥了。”
他淡淡一笑,便跟着小厮走入偏门,在园林廊道中曲折走了片刻,便到了正堂。
只见盛纮和王大娘子端坐首位,一左一右,见尹嶙走来,皆是微诧。
没想到这个尹家外甥,竟生得一表人才。
诧异归诧异,但他们没有起身相迎,既然进了府,一个晚辈,又是个破落寒门,盛纮和王大娘子都没怎么在意。
不过,神情也不至于那么淡漠。
“哎呀,这就是嶙哥儿了吧,早就听说卫妹妹有个外甥,是个会读书的,没想到生得还如此仪表堂堂。”
王若弗笑道。
尹嶙微微作揖:“见过盛公,大娘子。”
盛纮也淡淡笑道:“嶙哥儿的信我看了,家中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便是。”
一上来便是这话。
尹嶙觉得有趣,这盛纮……不会是当自己来化缘的吧?
“多谢盛公挂心,家母新丧,都已打点好了,晚辈此来汴京,是为求学。”尹嶙波澜不惊,淡淡笑道。
“唉。”
王若弗叹了口气,“这怎么好好地就……也是个苦命孩子,你今后若是在汴京,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能帮的我们盛家绝对不会推脱。”
尹嶙一听,心中又乐了,没想到这王大娘子的道行,也不算特别低嘛。
正说着,庄学究也走到了正堂。
“东翁,大娘子。”
庄学究打了声招呼,态度倒是不卑不亢,他转过头来,看向尹嶙,面色微诧,却又很快恢复过来。
“学究来得正好,这位是……”盛纮开口,正想介绍。
“你是尹嶙?”庄学究自己倒开口问了出来。
尹嶙点点头,朝着庄学究做了一揖:“晚辈尹嶙,见过学究。”
“好,好。”
庄学究满意得打量了尹嶙几眼,又道,“你祖父,昔年曾与我是同窗好友,当年他也如你一般,年少有成,意气风发,只可惜后来……唉,往事不提也罢,如今我已收到令堂所书,你既然来了汴京,不若便随我一同温温书,以便准备三年后的会试吧?”
会试?
盛纮与王若弗相视一眼,这少年小小年纪,便已经过了解试么?
不愧是河南尹家。
十四岁之龄通过解试,在如今的大宋来说,也不算罕见之事,但一个寒门庶子,都有如此成就,看来河南尹家名不虚传。
二人心中皆如此想道,可他们却不知道,尹嶙九岁那年就已经通过了解试。
去年的时候本就该来汴京参加会试,但继母卫氏病重,原身又自觉自己年纪尚轻,学问不足,再加上家里的确凑不齐盘缠,只得错过一科。
“长者赐,不敢辞,便听庄老的吧。”尹嶙颔首道。
“好,好。”
庄学究又连道两个“好”字,又转头向盛纮说道,“东翁,不若让我这晚辈,也到盛府学堂一同听学,可否?”
“这……”王若弗听得此话,还有些犹豫。
但盛纮却大手一挥:“自然无妨,自然无妨,学究既开了口,也不算什么大事。”
庄学究是盛家学堂的私塾先生,位列盛府西席,在盛府中地位自不必说,而且现在教书先生不好请,有学问,有底蕴的教书先生更不好请。
盛纮自然不敢怠慢,仅仅只是让尹嶙来读书罢了,也不妨什么事,毕竟国公府的小公爷,不也在学堂一同读书呢?
“既如此,就多谢东翁了。”庄学究感激道。
盛纮摆手道:“学究客气了,这嶙哥儿本也是我们盛家的亲戚,都是自己人,哈哈,哈哈。”
他打了个哈哈,不经意给王若弗使了个眼色。
“哦?还有此事?”庄学究诧异地看了一眼尹嶙。
尹嶙颔首回道:“家母是江南卫家之女,上头有个大姐,是盛府的卫姨娘。”
一听“卫姨娘”三个字,庄学究神色一滞,随即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