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此言甚好,就依伯礼兄,你我同请。”
张林抓着郭鸿的胳膊,两人把臂走进了坞堡侧门,各怀心思。
哐当!
就在两人走进门的时候,地上突然发出一声脆响,张林身上落下一块金属的铭牌。
“该死,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天子赎罪,微臣该死,罪该万死。”
张林脸色大变,急忙俯身将铭牌捡至手中,捧到身前,神色惶惶。
抚摸一阵,见铭牌上既无残缺,也无刮痕,这才长吐了口气,
“差点坏了大事。”
看着张林的动作,一旁的郭鸿心中生疑,凑过来不停的往张林手中张望。
张林冷冷的视线斜来,郭鸿立马后退一步,摆了摆手,有些尴尬的说道:
“贤弟莫要生疑,莫要生疑,为兄只是好奇,绝无半点贪念啊。”
“不,伯礼兄,弟绝无此意。”
张林的目光在郭鸿脸上飞速扫过。
原来是个老实人,这下好办多了。
“伯礼兄乃谦谦君子,纵使万金在前也不改其色,我又怎么会怀疑伯礼兄。”
郭鸿的眉毛都翘了起来,像是对张林的这一番话很受用,有些飘飘然。
“不过……”
“不过什么?”郭鸿问道。
“没什么。”张林话锋一转,叹了口气,“只不过出来这么久,总感觉有负我家骑都尉曹使君,有负天子圣恩而已。”
郭鸿心中一惊,这事可不小,随即笑道:
“宁安为朝廷,为曹使君出走地方,有功无过,曹使君奖赏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你呢?”
一边向里走,张林一边摇头,将手中的金符递过来说道:
“兄长有所不知,此物是我家骑都尉曹使君兵出洛阳之时,当今天子所赠,以示其恩宠,以褒奖其勇武,在洛阳时天子曾与曹使君说,而今战事紧急,各地危如累卵,须以强硬手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摧毁黄巾,以安地方,但……”
“但什么?”
刚到关键地方,你断什么句呀?郭鸿都快急了。
张林的脑袋靠了过去,压低了声音。
“但仍需小心地方。”
“仍需小心地方?”
郭鸿心中一个激灵,小心地方?小心谁?
心中有鬼,他越想越不对劲,哪里还有功夫试探,强打着镇定,从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天子说笑了,别的地方不知道,我颍川郡所在,皆良善之民,皆为国除贼,兴国安邦之士,有什么需要小心的?反倒是洛阳城中,阉党横行,欺上瞒下,蒙蔽圣听,实乃国之大害,不根除其党羽,天下安能太平。”
“对对对,伯礼兄说的对。”
张林跟着附和,他的视线始终在郭鸿脸上游离。
急了,他急了。
郭鸿脸上的表情变化根本瞒不过他。
西医视触叩听,中医望闻问切,看都是基本功。
看什么?
看姿态,看神色,看表情,从另一个层面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察言观色。
郭鸿心中有鬼,绝对有鬼。
张林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伯礼兄所说的,正是弟心中所想的。”
郭鸿点头,向着张林拱手,“此事还劳烦宁安多费心。”
“还请放心。”
郭鸿随即带着张林等人走进了他的小院小厅。
历朝历代都讲究身份与礼仪对等,什么身份的人,对应什么样的迎接规格与标准。
以颍川郭氏的身份与排场来说,要想郭氏以正厅相迎,最起码是一方两千石的大员,他一个别部司马的身份完全不够。
偏厅身份勉强是够了,但是太过庄重,对于一个心中藏有秘密的人来说,一座独立的小院可能更加合适。
郭鸿招手吩咐侍女准备饭食,自己向着张林一拱手。
“宁安先在此处休息,我去去就来。”
“伯礼兄请便。”
张林随手还礼,目送着郭鸿远去。
郭鸿离开,夏侯惇、赵通等人靠了过来,低声问道:
“郎君,郭鸿怎么走了?”
张林凝着眼睛,沉声道:
“他被我糊弄住了,应该是觉得自己做不了主,处置不了我们,去找真正能做主的人去了。”
几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大概过了不到一刻钟,随着干果糕点,酒水果汁,以及各式牛羊肉端上来,小院的后堂也有了动静。
掀开围帘幕布,还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使者远来,老朽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走在郭鸿身前,一个须发半白的中年人走了进来,面色从容,向着张林轻轻一礼。
张林同样还礼,
“您就是前光禄大夫郭公吧?在下张林,张宁安,见过郭公。”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郭慎摆了摆手,笑容和煦,坐于主位之上。
“列位请坐。”
随即抬手让张林和郭鸿分坐在他的两边,而夏侯惇和赵通等人则被侍女带到隔壁房中用膳。
“宁安是哪里人?所治何经啊?”饮宴未开,郭慎突然问道。
“长者知,我是并州人,诸子经典称不上治经,只能说涉猎泛泛。”张林答道。
“哦,原来是并州人,好地方,好地方。”
郭慎点头答道,眼睛里掠过一丝轻蔑。
原来并州人,并州苦寒之地,怎敌我中原人杰地灵,难怪连一经都没治。
北地的蛮子跟着阉宦的后人,怪不得跟我们书香门第过不去。
脸上的眉毛挑了挑,
“宁安,我听伯礼说,你此次是奉骑都尉曹操之命巡查地方?”
张林点了点头,“不错。”
啪!
郭慎和郭鸿不同,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骑都尉曹操?
宁安,我们颍川郭氏可是良善之家,世代忠良,他派你们过来,是怀疑我们和黄巾军有染吗?
我们虽然无意与人争斗,但也绝不是好欺负的人,如果不能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一定要上书在天子面前参他。”
郭慎恶人先告状,如果不是张林心中早有怀疑,恐怕他就被唬住了。
好一条老狐狸,他这是遇到对手了。
“啊,郭公想多了,颍川郭氏乃良善之家,这一点我和曹使君都知道,实在是自黄巾之乱以来,军中多有非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