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何必打机锋,不妨把话说的再明白一些,你到底想要什么?”郭鸿走近一步,向着张林沉声道。
“既然伯礼兄已经把话挑明,那我也懒得跟你客气。”
撸了撸袖子,张林随手伸出了两根手指,
“我要也不多,先来粮食两千石。”
这个数字是张林计算过的,大概是上次黄巾所焚粮食的两倍有余,就算他依照约定拿走三成,那也还剩一千四百石,用来交差绰绰有余。
对于旁人来说可能是个天文数字,但对于颍川郭氏而言,千顷的良田,数百年的积累,平时还放贷,这个数字恐怕只是九牛一毛,别说伤筋动骨,就连放放血都难。
“好,两千石就两千石,我明日就跟宁安送来。”郭鸿抚掌大笑。
张林愕然,本来还想和郭鸿讨价还价,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
莫非要的少了?
郭鸿摇头笑道:“宁安心有疑虑,莫非认为要价要少了?”
难道不是?
郭鸿轻叹一声,“不瞒宁安,若是放在往年,别说两千石,就算是一万石,两万石我都能给宁安凑出来,但现在不行,这两年连年大旱,再加上颍川黄巾也在向我们伸手,这两千石已经我们颍川郭氏的极限。”
张林点了点头,但心里压根不信。
就以郭慎为例,他平日里出巡,光仆从都是几十上百,这等豪奢,哪里是油竭灯枯之相。
眉毛一翘,带着郭鸿在堂下走了一圈,指着高顺、赵通道:
“颍川郭氏乃百年巨富之家,你看看我,自出并州以来,连亲随近卫的甲具都凑不出一副,伯礼兄既然手中无粮,那赠我几副甲胄如何?”
郭鸿斜瞪了他一眼,“私藏甲胄,那可是重罪。”
张林一手握住郭鸿的手腕,冷笑道:“伯礼兄,你莫要诓我,你们颍川郭氏连抄家灭族的大事都敢干,更何况这小小甲具,真当我不知道颍川黄巾的铠甲军马从哪里来?”
郭鸿暗自唾骂,这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只得吐了口闷气。
“好吧,你想要多少?”
张林拉着郭鸿走到高顺,赵通,以及夏侯惇身前,
“此二人追随我日久,当为我心腹,元让乃我生死之交,我一直以兄事之,这样吧,伯礼给我精甲十副,我四人各一副,再留六副备用,寻常甲具就三百如何?”
郭鸿气的差点骂娘,精甲十副,还留六副备用?
真当他颍川郭氏是待宰的肥猪?
冷哼一声道:
“先汉丞相周亚夫私藏甲具五百治罪,我颍川郭氏不过郡望之家,你管我要精甲十副,甲具三百?”
“伯礼兄说笑了,周亚夫造反事假,兄通敌可是真,他哪能和你比?如果不行,那精甲十副,甲具二百如何?”张林拍了拍郭鸿的胳膊调笑道。
“没有,两百件也没有,我最多给你精甲五副,甲具一百。”郭鸿咬着牙说道,心中在滴血。
精甲五副,甲具一百?
那也行。
张林点了点头,选择见好就收。
朝代不同,生产力的高低,披甲率自然也不同,唐代可以达到惊人的五五开,但对于汉末群雄而言,这方面格外寒碜。
曹操的《军策令》曾记载,袁本初铠万领,吾大铠二十领;本初马铠三百具,吾不能有十具。见其少遂不施也,吾遂出奇兵破之。是时士卒精炼,不与今时等也。
也就是说,哪怕是曹操和袁绍这种坐拥四州的诸侯,手底下也凑不出一万副完整的铠甲,更别提地方的杂牌军。
当然,这与东汉末年,军阀连年混战,不事生产有很大关系。
现在可能会高一些,但也绝对不是轻予之物。
如果不是张林抓住了颍川郭氏的小辫子,郭鸿绝对不会拿出这么多。
“那么这马……”
“良马十匹。”
郭鸿恶狠狠的瞪了张林一眼,“这下行了吧?粮草有了,甲具有了,马也有了,接下来莫不是还想找我要人?”
“若伯礼兄有意,那弟也不是不可以勉为其难……”
张林话音未落,郭鸿便冷哼道:
“哼,勉为其难?我不用你勉为其难,再勉强下去,你恐怕连我都想绑在马上带走。”
张林有些尴尬,郭鸿口中的嗔怪谁听不出来,只能躬身拜谢道:
“伯礼兄说笑了,我张林又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怎会将兄长绑于马上,就算再不济,那也是以礼相待。”
“好好好,”
郭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既不需要你绑我,更不需要你以礼相待,你没事别来烦我,那就算行善积德,我没叔父那么大的志向,今后除非是朝廷有命,不然我哪儿也不走,就老死在这颍川。”
无奈,张林也只好笑笑,总不能真的绑吧?
不过转念一想,又想到了郭家的千里驹,笑道:
“好了,伯礼兄,弟还有最后一件事想求你……”
等张林和郭鸿敲定完各种细节,已经是午夜过后了,不过在场的众人都很兴奋,没有一点睡意。
此次出来绝对是大获全胜,收获颇丰,尤其以高顺、赵通二人,他们还捞到了两幅难得的精甲。
越过人群,高顺直接拱手拜道:
“承蒙郎君挂怀,顺不胜感激。”
张林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双肩,“伯平说笑了,你和赵通乃我腹心,区区一副精甲,何足挂怀?”
两人完全是一副主从相和的模样,反倒是赵通小心翼翼的凑过来问道:
“郎君,你什么时候和舅老爷写过信,我怎么不知道?”
张林翻了个白眼,“到底你是郎君,还是我是郎君?怎么会事事让你知道?”
但很快又看了眼天边的月,
“不过兵不厌,我究竟写没写过信,谁又知道呢?”
……
晓月下,书房中,
郭慎神色低沉的坐在椅子上,整个人苍老了许多。
嘎吱!
郭鸿推门而入,正好与郭慎的视线对在一起,叹了口气,重重一礼。
“叔父,今日之事,您也休要怪我,鸿也是无奈之举。”
郭慎摇了摇头,笑道:
“伯礼何出此言,五年了,我不过将父兄基业还于伯礼,又何谈怪罪不怪罪?伯礼不怪我只留下一个通敌的烂摊子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