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蜀州大学的北门门口,贺天元等到了一袭长裙,风情摇曳的向小园。
或许是因为中午喝多了些酒,向小园的脸颊微红,更显妩媚。
贺天元笑了笑,“实在不该选在这儿见面,连个遮太阳的地方都没有。”
向小园面露调侃,“你以前冒着大雨还来给我送吃的,现在晒晒太阳都不愿意了?”
贺天元微微一笑,“那你以前也没这么漂亮啊!”
向小园饶有兴致地扭头看着他,似乎想读懂他脸上的表情,最终宣告失败,于是便笑着道:“我说在咖啡厅见面,谁让你不同意呢。”
“喝不惯那玩意儿。更何况,在学校里散散步,不挺好吗?”
向小园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贺天元坦然的神色,感慨道:“那帮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个真正落魄了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平静的神态和这么淡定的样子。”
贺天元笑着调侃回去,“可不是谁都有你在投行那样的历练。”
向小园挽了挽耳畔的头发,露出精巧地耳垂和耳垂上更精巧的耳环,“你呢?为什么辞职,下海经商又在做什么?”
贺天元便简单说了一下现在的事情,将老贺的病情一句话带过,没提跟李环宇的关系,就连刘凯旋的SP公司也没提。
向小园边走边听,等贺天元说完忽地停步,郑重地看着贺天元,“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得意你比班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混得好,有豪车有公司。”
贺天元微微皱眉,“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向小园想了想,“因为,我听完对你挺失望的。”
贺天元眉头却舒展开来,平静点头,“你说,我听着。”
他们两人都是那种理性的人,尤其是向小园,贺天元很好奇她这么说的理由。
向小园抬起脚轻轻晃了晃,白皙精巧的脚上挂着一双漂亮的高跟鞋,“这双鞋子,你认识吗?菲拉格慕,7500一双。”
“这副耳环,爱马仕,8700一对。”
“这块手链,也是爱马仕,26000一条。”
向小园一件件向贺天元介绍着她身上看似普通实则昂贵得令人咋舌的装扮,贺天元只平静地听着,并没有什么反感,相反愈加好奇,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向小园从来都不是一个虚荣且肤浅的女人。
“听完什么感受?”向小园看着贺天元。
贺天元想了想,“挺贵的。”
“贵不是重点,我没有任何想向你炫耀的意思。”向小园摇了摇头,“你开得起陆巡请得起司机,这点东西想买对你来说不会太难。但问题的关键是,你接触不到,你也想不到,你身边可能也很难碰到。”
她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比我有才华,比我有本事,你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路径。你以前选择仕途,那无所谓,你甚至从农村里一步步爬起来,国家社会结构摆在那里,只要未来能够升起来,怎么都不会差。”
“但是,你离职转入商海,就不该窝在小县城里小富即安,不该去从事这样的行当,职业无高低只是对人的尊严而言,但对人生规划来说职业怎么会没有高低?那样的行业有未来吗?现在的国家日新月异,想要未来有所成就,你必须站在整个国家发展的最前沿,去接收最新的资讯,去结识那些最厉害的人,去帝都、去魔都、去鹏城,你才能精准地把握住时代的脉搏,成就你想要的人生。”
看着面前那张比以往更精致的脸,看着那双明艳眸子里依旧纯澈的坚持,贺天元轻轻摇了摇头,“你说得很对。但我不觉得我做现在的行业,就没有前途。”
向小园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比我还理性的人。”
“整个内陆比沿海差了太多,变化和机会更是少了太多。你不是地方行政领导,没有必要因为职责所系困守在原地,你可以先成就个人,再反哺回来。我在投行,见过了太多去追寻整个世界最前沿技术和商业模式的人了,他们当中很多人可能会失败,但一定会有人成功的,而未来的时代领袖也一定会诞生在他们当中。”
一向果断的她难得地带着一种劝说的语气,“你是个那么优秀的人,为什么要自己耽误自己呢?一时多挣几个钱,比起真正的发展,又算得了什么?你以前那种近乎残忍的理性呢?我们明明情投意合,却在明白了彼此对人生的不同规划之后,能生生克制住了爱情的怂恿,现在为什么不能做出更好的决定呢?”
贺天元再度摇了摇头,笑着道:“就是因为当初太理性,以至于我现在看见这么漂亮的你,才会那么后悔。”
“贺天元!”向小园一跺脚,“我现在没跟你开玩笑。”
“小园。我也没跟你开玩笑。”贺天元轻声道:“我认同你认为沿海机会更多,各方面讯息汇集得也更多的说法,但并不一定每个人的人生都要在那里去实现。至少现在的我,是不可能抽身离开的。至于未来,嗯,或许吧,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到你那里去,说不定我们还能重逢。”
向小园抿起好看的嘴唇,直勾勾地看着贺天元,眼眶里骤然蓄满了泪水。
贺天元的心猛地一动,想到了一个可能,但不等他有所反应,一双纤细的手攀上了他的脖颈,一袭红衣,踮起脚尖,魅惑的双唇印了上去。
一旁的荷塘里,青蛙唱了一整夜的呱,微风拂过满塘的花。
第二天一早,贺天元在锦江宾馆的豪华客房中醒来,枕边已是空空如也。
他仰倒在床上,感觉心间也是空落落的。
不过好在床头没有一叠蓝色大钞。
他昨晚才知道,向小园是在得知自己辞去公职之后,紧急结束出差,拖着行李箱来参加这次本不想来的同学会的。
原想着劝说自己和她一起去奋斗,当一对神仙眷侣,却败给了自己的“冥顽不灵”。
最终,她选择了用这样的方式来结束一段长达九年的羁绊。
她走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应该会很失望吧?
贺天元无奈地笑了笑,再一次思考起了向小园昨天的话。
他承认向小园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他现在怎么可能走得掉。
等等吧,等父亲好了,等这个保供项目结束了,等自己把各方面的事情都安顿好了,再看吧。
恐怕到时候,自己跟她就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吧。
又或许,自己在这个被她称作落后之地的荒芜里,也能撑开一朵花来。
贺天元自嘲地笑了笑,起身去洗了个澡,然后慢慢喝了杯茶,退房离开。
刚走出大门,兜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喂,妈?”
“儿子,刚才有个姑娘来了一趟医院,提了好多东西,然后还给了一万块钱......喂?儿子,你在听吗?”
“哦,嗯,没事,你收着吧,她有钱,百万富翁呢,不用有心理负担。我还有事先挂了。”
“等一下,我是想问那个姑娘跟你.......”
贺天元挂断电话,抿着嘴,从通讯录上选中那个昨晚刚存上的号码,手放在拨号键上,面露犹豫。
正迟疑间,手机一响,一条短信进来。
来自向小园,上面只有两个字。
【再见。】